“依萱,我出去买包烟,马上回来。”齐弘文在楼下叫道。
“我去买吧。”齐依萱连忙走下楼来。
“不用,不用,你不知道牌子。”齐弘文连连摇手,匆匆走出门去。
齐依萱推开书房门,想去看看父亲刚才到底在烧什么东西,顺便开窗透透气,走到书桌边时,一眼便看到台灯前摆着一包“算盘牌”香烟,拿起来一看,里面还剩大半包,心想父亲这是怎么了,这不明明还有烟,哪用得着特地跑出去买?
不多时,齐弘文回来了,但手里空空如也,并不像平时出去买烟那样腋下夹着整条的香烟。
“烟呢?”齐依萱奇怪地问。
“正好碰上算盘牌断货。”齐弘文似乎一怔。
“书桌上不是还有大半包吗?”齐依萱提醒道。
“唉,爸爸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啦。”齐弘文笑道。“该做晚饭了,米缸里米还多吗?”
“不多了,看样子还能支撑两、三天。”齐依萱道。“要不,晚上烧点薄粥对付对付吧。”
“嗯,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所以汉奸和日本人才想出了这个该死的清乡计划,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掠夺粮食,”齐弘文道,“听说,粮店已经没有大米供应了,每户每天最多只能买二升北方运来的杂粮,叫什么共和面、六谷粉,真是天大的笑话,江南鱼米之乡竟然闹起了粮荒。”
“每户每天才二升?那人口多的人家怎么办,岂非每天都得去粮店排队?”齐依萱嚷道。
“唉,往后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喽。”齐弘文叹道。
晚饭是清粥加一小碟萝卜干,父女俩有电灯不开,点着洋油灯在昏黄的光晕下进食,原因是齐弘文经常要开收音机,耗电量比较大,再开电灯的话容易超出限额。日本人的最新规定是:每户每月只能耗电三度,超出者不是罚款,而是直接剪断电线。
喝完粥,肚子里依然空空荡荡,齐弘文对女儿说,没办法,只有早点睡觉,睡着后就不饿了。
“问题是以后天天如此怎么办呢?”齐依萱一脸忧色。
“是啊,是得想想办法,”齐弘文放下筷子,若有所思,“我明天出去找找人,看能不能弄点大米回来。”
当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齐依萱起来一看,父亲不在房间里,已经早早地出了门。
到了九点来钟,齐弘文兴冲冲地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挂腌肉,身后跟着一名挑夫,挑着满满一担大米走进门来。
“哪来的腌肉?”齐依萱欢叫起来。“我都快忘记肉滋味了。”
“呵呵,先对付一阵再说,”齐弘文得意地将肉交给女儿,吩咐挑夫将米挑进灶批间,“托了好多人才搞到这点东西,真是不容易哪。”
午饭是白米饭加半碗蒸腌肉,齐依萱边吃边赞叹,直说好多年没吃到这么好的大米了,跟以前粮店里买出来的陈米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同时好奇地追问这么好的白米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是不是从黑市上跑单帮的人手里买来的?
“跑单帮的人从乡下弄过来的米,数量都不多,而且价格贵得像老虎肉,这么一担米,我看能换一座房子了。”齐依萱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别瞎猜啦,我是找朋友搞来的,”齐弘文不再兜圈子,“作为回报,我把咱家朝东的那间厢房借给他几个月,让他安置两名乡下来的亲戚。”
“这么说,这担米算是房租了?”齐依萱道。
“什么房租不房租的,老朋友了,彼此帮忙呗,”齐弘文笑道,“傻丫头,吃你的吧,别瞎操心啦。”
“唉,我们还有白米饭吃,不知道孟松胤这几天吃的是什么饭?”齐依萱自言自语道,随即黯然神伤。
刚吃完饭,大门突然被轻轻地拍响了。
“我去。”齐弘文一把拉住准备去开门的女儿。
来人是两名年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长相虽然斯文体面,但看上去却又不像读书人,更不像是“乡下亲戚”,而且口音也是地道的苏州本地人。
齐弘文非常客气地将客人领入厢房,同时给女儿介绍说,留着分头的那位叫小王,戴着眼镜的那位叫小李。厢房内空空荡荡,仅有一几一床和两把靠椅,但客人非常满意。
“依萱,去烧些水给客人泡茶。”齐弘文吩咐道。
客人忙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看上去谦逊有礼,颇有教养。
“厢房里只有一张床,要不我再让木器店送一张来?”齐弘文歉意地说。
客人又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两个人挤一挤就行。
齐依萱回到灶批间,捅开煤炉烧水,齐弘文跟了进来,对女儿轻声说道,以后烧饭得准备四个人的量,不过不用担心大米的来源,他们俩有办法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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