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昨晚梁波值了夜,赶大早回府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屋外阳光极为灿烂,从窗格间透过来,实在有些晃眼。真是大好时光啊,梁波感慨一番,伸个懒腰,起了床,一番洗漱之后,跟前长伺候的小厮镜子进了屋,问道:“奶奶,老爷子眼下在园子里指教嘉郎呢,咱们今日还过去相陪么?”
“当然!”梁波可不想让冯氏埋怨,她睡了好觉,心里畅快,一时兴起,照着小镜子光溜溜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故意忽视他呲牙咧嘴无比埋怨的表情,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时节到了春末,芳菲殆尽,沁芳园里绿意盎然,梁波步履轻快,一路穿花拂柳,乍听见南墙内笑声爽朗,不由得循声而去,快走到墙底下时,突然有皮球从墙那头飞出来,又急又快,直奔梁波面门,好在她反应迅速,当下一个回旋,纵身勾脚,妥妥将球捞在手里,并顺势坐在了墙头上。
“各位,球可不是这么踢的哟,这一脚临门,伤了人可怎么得了?”梁波笑嘻嘻的,抬手拨拉了一下,那球便在梁波的指尖上开始旋转起来,直叫球场上的少年郎们抚掌赞叹。
“可不是我踢出去的。”黄氏不屑,将身后的吴氏白了一眼,面上的神情分明是在暗示此事与他无关,实在是吴意拂太没水平。
“姑姑,是…我的错……”吴氏倒是大方承认过失,他不太会这些个玩意儿,刚才用力过猛,一不小心便将球给飞出去了。
梁波没怎么在意吴氏的话,抬眼看了看,这小球场上,众人皆是衣着干练,精神抖擞,除了贺兰氏,黄氏,吴氏以及粱泽梁沣,还有众人的贴身小厮,独独没有看见冯氏。
贺兰氏瞧着梁波东张西望,心下了然,忙道:“老爷子今日乏累,我们在这里玩蹴鞠,他坐着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还说三娘是个中高手,回头叫你教教我们。”
“我算哪门子高手,他也太抬举我了。”梁波嘿了一声,及时收了手,让球稳在手掌之间,笑道,“瞧你们满头大汗的,歇会儿再玩罢。”
冯氏不在,梁波也随性起来,坐在墙头上,笑意吟吟,两脚相搭着,一双绣花鞋随之悠悠晃荡,手中的球远远抛出去,不经意间惊飞了一旁树枝上的几只黄鹂鸟儿。眼前的景象突然让梁波想起了什么,遂板着脸对着下面一干人说道,“比起踢球,你们更应该熟练的是,打马球。懂么?马球!”
“为什么?”众人惬意地坐在墙角那棵合抱粗的大柳树下的石凳上,先是松了护腕,卸了裹腿,就着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额上的汗,接着围着石桌一边品着明前翠芽,一边齐刷刷仰头看着梁波。
“因为圣上喜欢打马球啊,”梁波不忍这几只梗着酸脖子看她,从墙头上跳下来,掀了衣摆,干净利落地坐在他们对面,神色凝重,“真的,她很喜欢打马球。”
“三娘又怎么知道圣上不喜欢蹴鞠呢?”黄氏忍不住问道。比起马球,他更喜欢蹴鞠。
“呃……,”梁波双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们营里的林教头经常被圣上召去陪着打马球,所以我知道啊。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听见谁陪着玩蹴鞠的……。”
“照这样说,圣上或许会在御选嘉郎的时候…。。比试马球吧?”吴氏有一点点担心。他即不擅长蹴鞠,也不擅长马球。之前也曾听闻坊间传言,嘉选进了最后一道关卡,就成了御选,怎么选都是圣上说了算。而且历来本朝御选都是由着帝王自己的喜好,那选法可谓是相当的任性。比如高宗皇帝,她会去比较那位嘉郎的胡须更长,长者胜出。比如宣宗,她喜欢比试哪位嘉郎有口腹吞剑,胸前碎石的绝活,……这简直是拿生命在比试啊!……再比如武宗,她竟然刁难嘉郎,让他们去拉一把根本就拉不开的上古神弓,结果一个也没入选……。。
如果今上此次比试马球,那他吴意拂岂不是输定了?
梁波瞧着吴氏隐约不安的神态,安慰道,“意拂放心,我与林教头相熟,改日请她来指点一二,保管你胸有成竹,再说了,最后比什么也未可知呢。”
“既如此,那就多谢姑姑相帮。”吴氏点头致礼,亲自倒了茶水双手奉上。
“三娘太过偏心了吧?难道我们不是你的外侄,你就不相帮了么?”黄氏冷眼瞧着这姑侄二人亲密互动,隐约有些不快,觉着自己不受重视,心里的小火苗腾地翻上来,竟将吴氏递过去的茶水半道儿截胡,自己端起来喝了。
哎,这姓黄的,就是这么矫情!梁波蹙了蹙眉,打算耐着性子解释一番,不料贺兰氏洞察了尴尬,将自己眼前的茶递给梁波,笑着圆场,“三娘既然与林教头相熟,那也是见过圣上的喽,可否告诉我们,圣上长什么样呢?”
一句话勾起了在场诸人的好奇心,连站在主子身后服侍的小厮们也伸长了脖子朝梁波张望。三位嘉郎自然各怀心思,尤其是黄氏,时不时盼望着梁波说出答案,却又怕被人发现自己过于关注,遂低头不语,只用白净修长的手指握紧了茶杯,却不由自主地颤动,茶水微漾,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她啊,长得嘛……。”梁波噗嗤一笑,被这眼前的景象逗乐了。她并不曾真正见过圣上,即便是帝王半个月前阅检禁卫军,她也只是排在最后,盯着众多兵士的后脑勺和大家一起热血澎湃振臂高呼了一番,事实上,点将台上什么情况她根本没看见。而眼下一众儿郎眼巴巴地望着,梁波玩性大发,加之有些瞧不上黄氏平时总爱使小性子,所以打算逗他一下:“长得嘛…。。,哎,…。。让我好好想想……。”
众人敛声屏气,只余树上栖息的黄鹂鸟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气氛似乎有些诡异,梁波猛地站起来,背起手,往前迈了几步,忍住笑意,双手朝上抱拳,抬高了声音,故作恭敬严肃地说道,“今上威武啊!!!身高八尺,豹头环眼虎背狼腰!横刀立马于三军阵前,那真是气概比天,无人能敌!!!”
众人皆是一顿,看着梁波严肃恭敬的模样,竟是无言以对。唯有黄氏眉眼一弯,掩不住满脸欣喜,“那敢情好!今上真命天女,理当如此。我等若有幸侍奉,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呢!”
梁波惊了片刻,看见黄氏沉浸于喜悦之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丝内疚。她没想到黄氏会当真,她自然也不知道黄氏本就希望自己的妻主是个威风凛凛、顶天立地且能护他一生安然的女娘。这一席话,显然是说到他的心坎儿上了。
再看众人,贺兰氏笑而不语,似乎是看穿了她的谎言,反观吴氏,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浅浅一笑,说道:“子遥说的对,能侍奉君王,是我等天大的福分。”
于吴氏来说,他的妻主就算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也没有关系,横竖他背负着吴氏一族的殷切期望,既然选了这条路,焉能回头?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岂不更好?
“那是,那是…。。”梁波讪讪的。还能说什么呢?她只有附和两声,心中暗暗祈祷圣上长得真如她所言,别到时候黄氏他们发现真相,将她剁碎了才好。
众人又聊了一会,梁波便入场陪着诸位郎君蹴鞠,大家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小厮奉了冯氏的令传饭,梁波才发觉天色已晚,似乎也快到她换班上值的时辰了。
“迟了迟了,我今儿怕是要迟了!”梁波急匆匆的扒拉了两口饭,快速换上战袍,穿了锁子甲,又急慌慌地招呼小厮去给自己牵马。
“瞧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是风风火火的。”冯氏虽然嘴上埋怨,心里却高兴。他今晚特意留下梁波一起用饭,并为自己能够给粱老三和诸位郎君创造相处的机会而暗自得意,尤其听到小厮前来汇报说三娘与众人“谈笑风生,打成一片”,冯氏的心里就跟开了花似的,真是富丽堂皇,喜气洋洋啊。
“老三呐,为父问你,”冯氏按耐按捺不了内心的小激动,乐呵呵的, “你觉得这三位嘉郎,哪个好啊?”
“差不多吧。”梁波迄今为止,都没能明白冯氏的良苦用心。她瞅着自己一身戎装,又发现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哎,还是没吃饱,再瞅瞅桌上的玉蝶骨瓷盘,二话没说,抓起上面的什锦烙花饼就往嘴里塞。
“我知道他们都很优秀,总能分出个高下吧?”冯氏瞧着梁波狼吞虎咽外加心不在焉,不肯死心,作进一步试探。
“分不出来。”梁波瞧父亲问的认真,便郑重摇了摇头。相处了不少时日,她对三位嘉郎的性子和优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比如贺兰氏,容貌出挑自不必说,琴棋书画都有涉及,善跳胡腾舞,做得一手好菜,光是闻着香味,便让人垂涎欲滴。贺兰氏为人大方爽快,却又不失稳当,是个极好相与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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