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比吕士其实并未像自己想象地那般强壮,仁王的手臂可以轻轻松松地将绅士的腰环起来,对方的头贴着他的肩膀,轻缓起伏的呼吸流淌在耳边。
从仁王雅治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纱织将头垂的很低,她的鬓边还残留着未被清理的尘土,细小的红痕沁出血丝,凝固在她苍白的皮肤上。
少女边角碎裂的镜片后,眼睛有些发红。但仁王无法确定,她红了眼眶的原因是什么——是对于兄长的偏爱,还是母亲对于她受伤模样的查无所觉?
他想象中的柳生纱织,应该会哭着喊疼,撒娇着扑进母亲怀里,恨不得把自己身上小小的伤口夸张成绝症来吸引他的注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逆来顺受又寂静无言。
她在一年之内改变了这么多,仁王雅治对此,猝不及防。
“要不是因为你,比吕士怎么会好好地跑到东京,还受了伤?”
有些尖锐的嗓音,仁王感觉到比吕士变快的呼吸。好友的手指搭着他的肩头,凉凉的,就像他几小时之前躺在急诊室病床上,那般的毫无生气。
在仁王印象中,柳生纱织总是打理整齐的马尾,此时松松地垂在脑后,夹杂在发丝之中的泥土,甚至是植物根系,意外地碍眼。
这么长时间,她没有任何梳洗的想法,几乎算得上寸步不离地跟在比吕士身边。
一向笑脸迎人的保姆阿姨远远地站着,露出担忧的表情。仁王觉得,在场真正担心着柳生纱织的,可能只有这个胖胖的阿姨了。
“妈,这和纱织没关系。”比吕士的声音有些虚弱,他被仁王搀扶着,弄得脏兮兮的白色衬衫只扭了一颗纽扣,大片被绷带包裹着的胸膛,纤瘦单薄,看上去格外羸弱。
柳生母亲又瞪了纱织一眼,以与刚才不假辞色完全相反的温柔语气询问起比吕士:“医生怎么说?严重吗?怎么受伤的?要不要再去你爸爸的医院看看?”
“比吕士是打球的时候被对方不小心弄伤的。”仁王经常来柳生家串门,因此和柳生母亲也算得上亲近。
他大概明白了比吕士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送他回家的原因。
仁王雅治的话,远比起纱织更要来得有信服力:“伯母,你别看比吕士包的这么严重,其实只是背后稍微有点淤青而已。”
“我就说不让你打网球,偏要打。”在仁王的解释下稍微缓解了怒气,柳生母亲双手是保养良好的柔软白皙,刚在美容院里修理指甲,贴完漂亮甲片的手指尖抚摸过比吕士汗湿的头发,“好了,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快上楼休息去。明天早上再去趟医院检查一下。”
“恩,您也快去睡吧。”比吕士抿起嘴唇,向柳生母亲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转过头,没有戴眼镜的紫色双眸,弥漫淡淡的雾气,有着不同于以往的妩媚,“雅治,麻烦你明天和幸村说一声,这几天我参加不了部活。”
“好啦,我会告诉幸村的。”仁王笑着挥了挥手,他的狐狸眼弯成细细长长的弧线,邪气的笑容哪怕面对着长辈,都没有丝毫收敛,“伯母您先去休息吧,我会把比吕士送回房间的。”
“麻烦你了,雅治。”柳生母亲高傲地点了点头,又款款地扶着旋转楼梯,回了房间。空旷的客厅再一次只剩下默默无言的三个人,和来时情景一般,诉说着显而易见的尴尬。
柳生母亲的房门刚一关上,保姆阿姨就急忙走过来,她拉起纱织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害怕重新把夫人吵醒,压低了声音:“小姐,你还好吗?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弄伤了?”
“阿姨,我没事。”保姆阿姨的手是温暖的,她的眼神也是。装满了关心与担忧的眸子,尽管浑浊,但仍然让她颤抖的手回了温度。纱织露出了今晚最初的笑容,用力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母亲对于她的不喜欢,亦或者说是母亲对于柳生比吕士的偏爱。她示好过,也反抗过。
但一切都是无用功。
纱织回过头看着比吕士,她的哥哥浑身透着难言的疲倦,伏在仁王雅治的身上,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倒。
柳生比吕士在清理伤口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纱织只看到他捏得紧紧的拳头,被花盆割得鲜血淋漓的后背,需要将嵌入肉中的碎片取出,再对伤口进行消毒,最后才是包扎。
纱织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疼痛,但在柳生父亲偶尔的谈论之中也可以猜想到是多么难熬的过程。她对医生提议要用麻药,却被比吕士毫不犹豫地否决。
少年精瘦的背部肌肉绷了起来,纱织看的清清楚楚,但他还是语调平缓地说道:“纱织,你先去拿药吧。”
纱织拿完药回到急诊室的时候,正好听到比吕士说“我不想让妹妹担心”。
“你真的是个好哥哥呢。”
“不是的…”比吕士的声音很是微弱,纱织捏紧了手上的塑料袋,将耳朵贴在深蓝色的隔帘上,“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担当起哥哥的角色…”
回过神来,纱织吸了吸鼻子。她的脸侧有细细密密的痛楚,但这绝对比不上她看到昏迷的比吕士时来自心脏的疼痛——可能是血缘关系产生的心有灵犀。
担心她被母亲责骂特意叫来了仁王,不想让她害怕而特意支开了自己。比吕士一直都是个好哥哥,只是她柳生纱织,并不是一个好妹妹。
柳生纱织伸手想要去搀扶比吕士,而少年则下意识地侧开身体。对方低低的嘶声,柳生纱织听得很清楚,他大概是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原本不算好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几分。
纱织愣了一下,连忙收回落空的手。她不敢看柳生的眼神,当然也无法和仁王对视。她习惯了母亲的态度,习惯了比吕士的不亲近,但她还没有习惯将自己的丑态,将自己的窘境,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她喜欢过,现在说不定也还喜欢着的人面前。
纱织尴尬地将手背到身后,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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