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植被并不茂密,高大的树冠甚少,凉亭建在山壁一侧,自上而下视野极其开阔。举目远眺,景色竟是不错。
“这上头有间小禅院,香客不多,清清静静的。小时候爹娘常带我来拜佛,下山半当间就在亭子里歇脚。你看那里,”沈嵁指着远处山下,“房子和人都好小,烦恼也好小,是不是?”
柳提一辈子除了温饱自觉没什么烦恼,来了沈府后就连温饱都不用烦恼了,因此他坚信自己是没烦恼的。只是看着那些石子儿一样小的房子,长长的街道也不过一尺长短,人都跟蚂蚁似的爬过来爬过去,看起来忙忙碌碌,又愚不可及。
突然柳提就想笑了。嘲笑别人也嘲笑自己,世界如此大,站在高处俯瞰苍生都只是方寸里圈定的计较,有的人一辈子跳不出这圈子,有的人跳出去走到另一个圈子接着爬过来爬过去,无非换个新鲜的地方周而复始。
于是他明白了沈嵁说的烦恼好小,也懂了自己其实是有烦恼的。只是他的烦恼更小,小到若非站在这半山之上睥睨,自己都领悟不了。他烦恼一辈子有多长,自己得吃多少饭穿多少衣,烦恼老了以后能不能修得一个善终。
这真是无稽的烦恼啊!
——没有人嘲笑柳提的烦恼,他自己却觉得如此俗不可耐的担忧压根不配叫烦恼。所以他决定放下,做一个真正没有烦恼的人。
想通这一切柳提实际只用了一叹息的工夫,然而等他回过头来打算跟主子汇报一下自己的感悟时,却发现沈嵁已经倚在亭柱上瞌睡过去。
他多想轻轻喊醒自己的主人,告诉他山里凉,亭子风贼他病着,不宜睡在这里。
可这个人真的很累很累,柳提从他短促的呼吸中能听出疲惫。柳提想,睡觉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睡着了痛也不觉得,怨恨也都不记得,梦里头的好坏都是假的,简直是世上最无忧无虑的解脱。
犹豫仅只一闪念的工夫,柳提做了个决定。他褪下自己的外衫盖在沈嵁肩上,每一寸衣角都仔细掖好保持住薄薄的温度。随后他站到了亭子外,就立在沈嵁的身后,替他抵挡肆意来往的山风。
柳提没有计算过这样安逸静谧的氛围维持了多久,甚至他感觉自己应该只是发了一小会儿呆,便听见身后的少爷动了下。他回过身有些惊讶:“做梦了?”
沈嵁也是诧异,捏着柳提的衣衫问他:“我睡了多久?”
柳提仰头望望天色,确信:“大约只一盏茶。”
沈嵁松了口气:“臭小子,险些误事!”
柳提垂着睑,老老实实说:“阿提跑得动,一定能把少爷送到。”
沈嵁将外衫还给他,顺手在他肩头捶了一拳:“欺负我腿没你长呀?”
“阿提不敢!”
“借你俩胆儿!走了,下山。”
“禅院不去么?”
沈嵁下意识向上眺望,目光中不无流连,却摇头浅笑:“不去了。走吧!”
一念来去,仿佛一切都只是生活中随意偶得的欣然。只是那一眼,叫柳提内心里豁然开朗,烙印在记忆的温暖令人不自觉去追索,最终又怯于触碰。
一些时光,在沈嵁的人生里一去不复返了。
沈嵁的心事掩藏,成了柳提的心事重重。
下山的路蓦地静了,沈嵁自然觉出异样,没来由道:“待回去,我想同爹提一提,把你调在我身边贴身侍佣,不知你可愿意?”
柳提错愕极了:“嗳?真、真的?!”
“逗你作甚?究竟愿不愿意?”
“阿提愿意的!可,阿提就是个看家护院的,粗手粗脚,怕伺候不好少爷。”
“你伺候我还少么?”沈嵁孩子样一纵跃下最后的几级石阶,站在路上叉腰看着柳提,阴谋得逞了一般坏坏地笑,“本少爷那么忙,就缺个跑腿的,你自己说,谁能比你阿提更牢靠?”
柳提面色微赧:“少爷信得过阿提,我高兴死了!可少爷屋里不是有丫鬟服侍着,怎么?她们不尽心?”
“没有!”沈嵁瞬时蹙了眉,“不过,授受不亲,不太方便。”
柳提装得憨,脑子可是不笨,听话听音,立即觉出沈嵁的弦外之意,不禁挠头讪笑。
“嘿嘿,少爷就是正人君子咧!”
沈嵁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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