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和一听,抱头钻到了那女子身后,蹲在地上不起来。这男人拿金芒四射的眼神往八个终南修士身上扫了一转,沉声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你们是哪座道院的门下?你家掌院老儿没教过你们礼数么?”
高大男子这一声叱骂,登时令上清院七修如梦方醒。那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子一震,额头显出冷汗,连忙带着六位师弟整理衣袍,规规矩矩的站成两排,朝这一男一女躬身拜礼道:“上清院弟子张山、陈化灵、宋远等拜见祖师上仙!”
邵人杰站在上清院七修身后,他看到师尊师叔等人躬身施礼,便也有学有样的一揖到底。可站在他左前边的终南修士忽然弹指射出一道罡劲,朝他膝弯里重重一撞,邵人杰吃痛,便再站立不住,“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紧接着站在他右前边的终南修士侧转回身,探手兜住了邵人杰的后脑勺,将他的脑门子硬生生按在了地面上。
“咚”的一声亮响,邵人杰被砸得七荤八素,他不明究竟,挣扎着抬起头来,可就看站在最前面那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猛转回头,拿冷冰冰的眼神对邵人杰一望,厉声喝道:“逆徒,还不快对祖师上仙叩头!”
老道人话音才落,那按住邵人杰后脑勺的终南修士屈指扣住了他的发髻,不由分说的,掼着邵人杰重重的叩头三响。
可怜这位终南仙宗上清院的天之骄子,那张俊美的脸上沾满了泥灰,额前皮开肉绽,鼻孔中鲜血长流。
邵人杰手撑地面,咬牙抬头,脸上布满了戾气,他那对骄傲的眼眶中,已然有些发红。
“不肖逆徒,你给为师老实一点!”老道人一缕传音,如炸雷般在邵人杰耳边响起,“你当这来的两人是谁?他们便是数年前回归本门的柳真子上仙和长钧子上仙,柳真上仙是我终南仙宗第四十九代的首席真传弟子,如今已证得天仙道果,连掌门大尊和终南十二太上长老都要向他们早晚请安。今日你若再胡闹惹事,被他们两位看在眼里,我与你六位师叔全都得去思过崖面壁百年,就算掌院大师兄亲临,他都不敢讲半个字保你!”
“四十九代的首席真传弟子?天仙道果?”邵人杰一听,三魂七魄都惊得飞散了一半。
他猛然回想起数年前一次上清院群修夜宴,当时掌院师伯似乎心情极佳,素来拘谨的他居然喝了个酩酊大醉。酒后口无遮拦时,掌院师伯不慎说出了令他心情大好的因由。原来从终南仙宗上长老院传出了一桩惊世秘闻,说是有两位在外隐修万年的祖师高手突然回归了终南山门,以这两人的道行,几乎已是世间无人能敌,有了他们坐镇终南山,九州第一大道门之名必是终南仙宗的囊中之物。只要两位祖师高手不心血来潮飞升天関,就算齐聚天下魔道巨掣前来攻山,也管保是教他们有来无回。
当时上清院的掌院真人酒后失言,将这桩秘辛给抖了出去,终南仙宗的掌门大尊得知后勃然大怒,当众责打了上清院掌院三百金龙杖,外加面壁思过三年。可在上清院掌院受罚之前,这件事情已然被弟子们口口相传,轰动了整个终南仙宗。
两位祖师高手回归山门之后,深居于终南禁地太虚地肺灵穴中,从未在全宗弟子面前显身。只有掌院师伯一辈的高手,曾有幸聆听其中柳真子祖师开坛讲上清仙法真解,并且一睹仙颜,而邵人杰身为一介低辈弟子,却是从未有缘见过两位祖师上仙的真容。
不过自打终南仙宗的弟子们知道了山门中有两位绝世高人坐镇之后,那心气都渐渐的拔高了起来,在外斩妖除魔也是无所畏惧。常有人笑说,就算是一头误撞进了万古魔窟,只消一道火急信符发回宗门,说不定会有祖师上仙携终南山三大先天至宝裂空而来,翻手之间天崩地裂群魔伏诛,那是何等的威风快意?
久而久之,终南弟子们心里这份无所畏惧的底气,看在别派修士的眼里,就慢慢变成了一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而邵人杰的那股子骄横气,自然亦是来源于自家宗门鼎盛,既有睥睨天下的祖师上仙,又有三大先天至宝镇压气运,有如此大靠山可倚,他腰板岂能不硬,眼光怎能不高,脾气焉能不大?
但在场的八位终南修士,谁都没有料到,自家宗门引以为傲的上仙祖师,就这么被一个青袍邋遢少年拿一片小小的玉符招来了当场,而且来的还不是传音,竟是两道元神法相。
更可怕的,是这青袍少年居然既不跪拜也不行礼,直冲着两位祖师上仙叫“大哥大嫂”,而且那长钧子上仙还兴致勃勃的与这少年打闹了起来,看他们三人的样子,这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
上清院七修人人衣衫汗湿,如果这青袍少年真是长钧子上仙和柳真子上仙的弟弟,那他又是多大的年纪?而他的修为又是何等高深?方才“叩命显神灵符”化出的还丹五转之相,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邵人杰因为被俞和打落了颜面而迁怒司马晨,上清院七修此时在心里,也把邵人杰给翻来覆去的咒骂了无数遍。这邵人杰本来是上清院七修眼中的一颗明珠宝贝,可此时再看来,他彻头彻尾就是个惹祸不嫌大的害人精!
俞和看着那边面无人色的上清院七修,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他早就知道长钧子和柳真仙子去了终南仙宗,前几年俞和还去终南山探望过他们两口子。长钧子世上早已没了亲人朋友,柳真仙子也剩下一个物是人非的师门,两人相依为命,就都把俞和当成了唯一交心的好友。长钧子喝到大醉之后,非要拉着俞和与他八拜结交,俞和自然拗不过他,于是当下就朝天焚香,拉着柳真仙子一起喝了血酒。三人的岁数差了万多年,可俞和却管长钧子叫一声大哥,叫柳真仙子一声大嫂。
一场结拜之后,长钧子与柳真仙子对俞和更是亲近,真让俞和感觉到了一股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本来说在终南山小住三天,可长钧子强留俞和住了半个月之久。在这半个月里,两口子可真是煞费苦心的招待着俞和,喝的酒无一不是五百年份以上的陈酿灵酒,煮的茶尽是九州绝巅仙品,连下酒的菜,也都是终南山上的灵果灵禽。柳真仙子认为自家人饭食不能假手他人,于是样样菜肴点心全是她亲力亲为的烹制,结果堂堂一位国色天香的绝代女仙,却成了个满身油污的厨娘。而最离谱的,是柳真仙子居然搬来了终南仙宗的一件上古仙器宝鼎,可如此重宝竟只是用来烹煮菜肴。那做出来的菜式,一道道仙霞缭绕,一片片宝光流溢,俞和得小心翼翼的运转真元护住筷子,才能把菜夹得起来,且不说滋味如何鲜美绝伦,那一顿饭吃完,俞和得立即闭关运功,才能将肚肠里满胀的磅礴灵炁炼化。
半个月之后,当俞和“逃”出终南山时,他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皮膜下面灵光四溢,活像是个刚从泥土里跳出来的人参娃娃。
之后俞和就没再敢去终南山了,一来是他怕又惹得大哥大嫂辛劳,二来这番以天地奇珍填塞,以俞和的那点儿道行委实吃不消。
他虽是一片好心,但却没有体味到长钧子与柳真仙子的心情。两人对俞和那真是视为亲兄弟一般,俞和没了音讯,柳真仙子就会时不时的念叨一番,还会偷偷借玉符为凭,游出神念去看看俞和的近况。而长钧子虽然总是大骂俞和忘了兄嫂,但每每寻到一坛子好酒,就会舍不得畅饮,只浅尝几口,便重又封存起来,说是要留给自家兄弟相聚时再喝个痛快。
都说“大道无情”,可既然修道的是人,便总有情义难断。长钧子与柳真仙子本就是寄情成道,对俞和这个成全他俩的恩人也是真心结交,当恩情变作亲情,更是有了百般牵挂。
柳真仙子看了看上清院七修,淡淡的道:“我记得你们几人来听过我**,且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长钧子一闪身,站回了柳真仙子身边,俞和急忙传音过去,叮嘱他俩莫要讲出他的真名来。长钧子一瞪眼,作势又要挥巴掌,可俞和咧嘴一笑,嘻嘻哈哈的躲远了。
那上清院七修听到柳真仙子发问,人人都不敢做声。为首的老道士踌躇了好半晌,最后一咬牙,心想错也错不在我们七人身上,一切都是邵人杰这劣徒惹出来的祸事。自己几人也是时运太背,难得出门走一遭,撞上个其貌不扬修为平平的青袍少年,却是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天大的煞星祖宗。如今事已至此,也再没旁的周旋,老道士深知这时自己开口讲话,万万不可再逞口舌之利去搬弄是非,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心里烧高香盼着青袍少年不会跳出来抹把黑,再盼着两位祖师上仙能明辨是非,去拿那司马家的外门弟子和邵人杰开刀,千万莫要牵罪于自己师兄弟七人,那就是万万幸。
于是打定主意,老道士深吸口气宁定心神,躬身上前半步,小心翼翼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好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