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至尊至贵的女子,在病魔面前,性命也未见就比黎民贱奴的强韧。
“陛下近日心忧娘娘病情,若不陪侍娘娘身侧,恐难安神入眠。奴婢想,若陛下能卧于娘娘足下,则陛下能安心入眠,娘娘亦能宁神养病,乃是数利皆得之事。”
我再劝一句,见太后果然含笑允了齐略之请,便退后几步,辞陛而出。
太后醒了,暂时没有什么突发的危险,我开了两张温补的药方,就急着去探望被下在诏狱里的老师。
这么冷的天,老师年老体衰,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第三章 探狱
我正在收拾探狱用的东西,医效向休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道:“阿迟,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恼他没有阻止老师被下狱——老师三十岁入太医署,一呆就是三十几年,这太医署上上下下的太医,哪个是完全没受过他的恩泽的?难为他们在老师遇天子之怒时竟也有脸不予援手。
向休显然明白我这一瞪的意思,苦笑:“阿迟,你莫恼我。当时陛下盛怒,不止将误诊的范大夫、黄医正下了狱,万郎中和游医效两人求情,也被一诏打下。那时的情境,我们怎敢再触天子逆鳞?”
我冷笑:“那你就将我供上去替你们蔽天子之怒?”
“不不不,不是的!”向休发了急,他一急,声音就有些结巴:“我是真的相信,如果连范大夫都误诊的病,这太医署里就只有你能治!而且你是女子,比我们方便。”
我哼了一声,想起太医署里除了老师以外,还有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在诏狱里待着,便懒得跟向休算账——我现在已经身在火山口了,埋怨他还抵什么用?
“你去多收拾些衣食带去诏狱里,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
考虑到狱中除了老师以外还有三个人也需要衣食,我托向休出宫一趟,买了几件衣裳,又准备了狱中可能要用的药品,看看天晚,到了诏狱准许探狱的时间,便收拾停当和向休一起往诏狱走去。
由于太后近两年已经少问政务,这长乐宫的诏狱便空了许多。
饶是如此,走进诏狱,还是有股混和了霉味、腐气、骚臭的气味扑鼻而来,令我这常年跟病人打交道,早已习惯了各种臭味的人也不禁皱眉。这样腌臜的环境,老师怎么呆得惯?
老师和太医署的三位先生是刚下狱的,太后又还病着,狱监唯恐随时会有圣旨将他们召回去重新问脉,因此将他们监在诏狱左侧的入门处。
那是最靠近外面的监牢,相比起监狱深处,无论通风还是光线都要强很多。
我就着阴暗的光线,一眼便看到老师精神萎靡的躺在草堆里,黄医正、万郎中、游医效三人也各自倒在草堆里睡着。
向休还在和狱监应酬,我知道他虽然是来探狱的,但又不大好意思面见老师,也顾不得他,急行到监牢前面,唤道:“老师,老师,老师!”
连唤了好几声,老师都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万郎中醒了过来,看到我怔了怔,问道:“阿迟,你怎么来了这里?范先生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到这里反而有空歇息,你别着急。”
我连忙跪下行礼拜谢:“万先生,多谢您和游先生替家师求情。”
另一边的游医效也醒了过来,听到我的话截口道:“这却不用你道谢,我们和范先生几十年的交情了,替他说两句话本是份内之事。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来诏狱探我们了?”
我把自己带来的衣服食物一件件从牢栅里递了进去,道:“这些事可以慢慢说,天冷,先生先加件衣服,也有劳您替家师把这披风盖上。”
正说着话,躺在最里面的黄医正也开始清醒过来,一见到我,立即爬了过来,隔着监栅,便对我叩了个头,颤声道:“阿迟,我求你一件事。”
我吓了一跳,惊问:“黄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黄医正面无人色嗫嚅了一下,道:“我给太后娘娘诊……脉,出了差错,怕会有灭门之祸。阿迟,看在我们同在一署多年的情分上,求你替我给家里送封信去,让他们快走,离开长安,去楚国。”
他心里忌讳,没把“喜脉”说出来,不过给家人安排退路却安排得妥当。
楚国是朝廷最有权势的诸侯王,几近独立,在那里朝廷的政令不畅,就算齐略真的要灭他家,只要他家逃到了楚国,那也没有大碍。
待此事一了,我也要带着老师一起远避楚国。
不过现在,却不必答应黄医正的请求:“黄先生,你放心吧!你和老师是误诊了。”
黄医正愣住了,然后我听到老师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原来我们这一番折腾,却把老师惊醒了,我见老师鬓发凌乱,神色憔悴,起身时身体摇摇晃晃,若风中之烛,不禁心中一酸。
黄医正虽然满腹疑问,但见老师过来,便和游、万两位先生一起退到监牢一角,让我们安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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