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清睇她一眼,没有忽略故作纯良的笑颜下面隐藏的倦意。沉吟片刻,他转向那缕炊烟所在的方向。借着沉沉的暮色,可以看得出林中是几幢小木屋。马蹄距木屋前的空地尚有一段距离时,从窗里透出的灯光突然灭了,林中复回到一派寂然。
原烟波下意识地瞧了夏晚清一眼,径直策马上前,扬声问:“请问有人在吗?我们迷路了,想借宿一晚。”
小木屋里悄无声息,她吐吐舌头,悄声对夏晚清道:“咱们走吧,人家不欢迎我们呢。”正说着,黑寂的窗口重又亮起了灯光,木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嘎嘎声,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
原烟波下了马,绽开自己最爽朗的笑,“大叔,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任着那如农夫村民打扮的男人阴沉着脸打量,她只保持一副心无城府的笑容不变,仿佛没有瞧见对方闪烁不定的目光。
终于,那男人似乎下了决心,哑声道:“你们可以住偏房。”
原烟波暗叹一声,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气。回头瞧瞧自己的同伴,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无奈地拴了马,随着手持油灯的男人进了侧边的木屋。
“你们要吃饭吗?”那男人突然问。
“不用麻烦了,我们有干粮。”她连忙答,偷偷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也怕大叔你在饭里加什么料……
男人在一间上了锁的木门前停下,“你们是分开住,还是……”
原烟波刚要答话,身边的男子却语调平平地开了口:“我们夫妻只要一间房即可。”
“……”她的嘴张成了O形,一根手指抖啊抖地指了指自己,又指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夏晚清,瞠目结舌了半天仍发不出一个音来。
“我也只有一间空房。”中年男人冷冷道,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
门一打开,原烟波立即被满屋精巧的家具吸引了注意力,“大叔,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她惊叹道,瞥见八仙桌上一个翠竹制成的小巧波浪鼓,不禁拿起摇了摇,好奇地问:“你有孩子吗?”
男人劈手夺过那波浪鼓,瞪了她一眼,重重将油灯放下便转身出了去。
“……”原烟波摸摸鼻子,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会被人嫌。不敢再去打扰,见到满屋子崭新的绿竹家具中有个木盆,她自动自发地从包袱里取了巾帕去屋后小溪梳洗。沁凉的溪水流过指尖,人也感觉清爽了些,想到屋里的夏晚清,她犹豫了下,取了半盆水小心翼翼地端回。
“少庄主,你要不要洗洗脸?”
夏晚清淡应了声,人却是端坐不动。
“……”为什么最近碰上的男人都是如此难相处?
她无事可做,干脆绕着屋子细细鉴赏起那些做工精巧的绿竹家什来,每瞧一件都不禁啧啧赞叹,眼睛却始终不敢瞟向屋内的另一人。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她绕得脚酸,终于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翠竹大床边坐了下来。
“少庄主……”她还是去睡柴房好了……
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夏晚清微侧头,平静的长眸睇了过来,“原姑娘可是累了?早点休息吧。”
袖袍微动,竟将油灯给熄了。
第4章(2)
原烟波欲哭无泪,僵硬着身子和衣躺下,我缩我缩我缩缩缩,整个人都快趴到了内墙上。虽然觉得夏晚清会就这么端坐一晚了,但谁知道呢,想到他曾不按牌理地将她扔给慕容兄弟为质,方才又来了个“我们夫妻”,就足以让人不安了。
娘的,这人身为少庄主时不是都很疏淡守礼吗?她今晚还能睡得着吗?呜呜……
假寐的眼偷偷开了条缝,睨着静静端坐的朦胧淡影,模模糊糊有了安心的感觉。突然就觉得,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的没有存在感了。
眼皮开始沉重的时候,她感到夏晚清忽然晃动了一下,袖子似乎在桌上扫过什么。未及反应过来,身侧便多了个人,到口的惊叫也被侵上口鼻之间的湿润凉意捂了回去。
难道她看错人了,大野狼就要露出真面目了?!她当场就要泪奔,突然听得他在耳边轻道:“屏息静气,有迷香。”迷香?原烟波眨眨湿润的双眼,终于冷静了下来,这才发觉夏晚清只是用醮过水的袖角捂住她的口鼻,人虽是卧在她的身侧,却没有任何肌肤相触。她定下了心,脸上却开始发热,下意识又往墙边靠去,怕他听到她的心跳声。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她睨见一个人潜进屋里,什么明晃晃的东西从窗前透进的月光中一闪而过。
不、不会吧?!原烟波瞪大了眼,虽然她原先也知道这木屋的主人不对劲,但……犯得着要动家伙吗?
她眼睁睁地瞪着那把看起来砍人很痛的斧头在自己头上高高扬起,身子却一动不动,只因身边躺着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
兔起鹊落之间,那把斧头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飞出了窗口。原烟波连忙缩肩闭眼,听得黑暗中几道风声、闷哼声以及不明物体落地的声音,直到一切都回复平静,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结束了?”
油灯不知何时点亮了,夏晚清修长的手扼在男人喉间,并未真正触到那人的肌肤,尖细的指尖散发出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原烟波慢吞吞地起身套上鞋,弯腰自床边捡起从男人身上掉落的波浪鼓,苦笑道:“大叔,就算我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你,但有必要杀人灭口吗?”连斧头都用上了,寒啊……
“少假惺惺了!”男人落腮胡上的黑眸喷出怒火,“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追杀我的!”
“原来大叔是在躲仇家,难怪会住在这种地方,但是……若我们真的只是迷路旅人,而且凑巧又没有自保能力呢,大叔你就不怕误杀?”
男人冷冷不语。
“还是你其实已下决心杀了任何可能会泄露你的行踪的人,不管他们是谁?既然如此,那么不管我们怎么处置你,都是大叔咎由自取了。”原烟波摇摇头,“少庄主,江湖的事你熟,你决定吧。”
想到险些被那把斧头砍这么一下子,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同情心。虽然对江湖那套正邪不两立的作风不以为然,但邪魔歪道会被人唾弃也并非没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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