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宜安公主赎罪。”
燕真唤人拿来两斤左右的白面,给了护卫,说:“你拿去给那男子,瞧瞧能不能使着轻功送他进城,莫耽误工夫了,快去。”
护卫答应,拿着白面往山下追去。
他这一追,就直接追到了山底下,竟然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无奈之下将那米面随意搁置在某棵树上,回了连翘山庄。
燕真询问,护卫怕受两罪并罚,只答已将人与粮食一并送进了城内,燕真这才放心。
李运并没有凭空消失不见,他下山途中站立不稳,摔了个人仰马翻的,缓了一炷香时间才堪堪能爬起来。树上坐着一个人,着一身黑衣,带着面罩,他长得不高,衣服大了些,能瞧见锁骨处一个十分清晰的梅花状胎记。
“你是想进城?”
李运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张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丝绸布,说:“这可以到城中布装换钱,约二百铜钱,还请壮士帮帮小人。”
了无痕接了丝绸布,也不看看值不值价,将人扛在肩头后,飞身往山下走去。
徐州城里依旧是横尸遍地,李运缓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城,他刚想谢谢那位壮士,扭头一看人已经没了。
李运不敢耽搁,快步朝着家里走去。一路跑一路喊,他家小娃的小名叫筝筝,头回走路就是看着天空的小风筝走的。
“筝筝!筝筝!”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头却不见他的小孩儿。
李运急得手抖,这儿瞧一眼,那儿瞧一眼。隔壁老三家的大儿子刚才回来,问:“运哥这是咋了?”
“筝筝不见了!”
两人喊着家中亲属满城地找,说是瘟疫,也不敢多晃荡,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家,还是未曾找到人。
李运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这一日滴水未进,先是送走了娘,又遇封城,去连翘山庄磕头,又失去女儿的消息。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催着他去舀碗水喝。
李运看向了自家的老井,他的膝弯僵硬得厉害,一步步朝着那处走去。
水桶已经消失不见,李运遥遥地往水井里一瞧,张大了嘴。他意识里自己似乎喊出声来了,而现实中他却只是扶着井缓缓地跪坐下来。
筝筝没等到他回来,想喝些水,自己又打不动,抓着绳子拉水桶的功夫,失力让水桶将自己带进了水井之中。
井里阴凉,筝筝后背朝着上头,与水桶一起晃荡。
天色昏暗,李运浑浑噩噩地走在巷道里,他怀里用布巾抱着一个湿哒哒的人,露在外头的手指已经惨白,不见一点血色。
负责宵禁的士兵瞧见了他,说:“诶,天黑了,要宵禁。”
李运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抱着那湿哒哒的人,低声说:“不怕哦,不怕,爹在呢,爹爹带你找大夫。”
“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说了宵禁,不让出来。”士兵推搡了李运一把。
若是平日,李运只怕还能站稳。这连连的打击,他站都站不直,直直地往后倒去。布包一下散了,露出来小孩儿毫无血色的脸和早已经无神的眼睛。
士兵一怔,骂道:“你没听太守说吗?尸体要送到县衙外头集中烧毁,免得瘟疫越发严重,你这大晚上抱着尸体到处跑干嘛?”
说完,士兵就要去取那尸体。
李运一瞬来了精神,推开士兵,说:“滚开!滚开!”
士兵拔出刀来,说:“你再不让开我就动手了!听到没!”
李运目欲呲裂,大喊一声后,夺过士兵的刀来,直直地朝着对方的脖子砍去!
一刀一刀,李运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次,只记得喷向自己脸上的血液一次比一次少。
无人的街道,鲜血似乎是很常见的颜色。
李运的手微微发抖,他抬头看,瞧见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之中,格外耀眼。
这世道逼得人不成人,李运握紧了刀。
作者有话说:
乐乐:徐州好可怕,我想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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