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殿里并未留人,侍卫们蜂拥而入,像是船舱外的水,将空气挤得严严实实。
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起来,严伯听闻消息赶紧跑来,与周崇跪在一处,说道:“给皇上请安。”
严伯叫严德,以前伺候武帝。在年纪尚幼时,文帝常常跑到武帝殿里玩,那会儿武帝的娘——德妃十分受宠,为人又温柔贤淑,常常抱着文帝说话。严伯怕俩小孩儿吃坏了牙,总是让小厨房做糕点时,少放些糖。
年幼的文帝嫌嘴里没味,闹着人哄,最终是武帝从自己抽屉里拿出糖来哄他。
那会儿时间慢得很,一天掰做一个月过。
文帝对那会儿的记忆并不清晰,只记得武帝个子高,说起话来器宇轩昂;还记得严伯端来的糕点没滋没味的,他一次可以吃上四五盘。
雨水击打在院墙,一把伞悄无声息地遮住了文帝的头。
文帝抬眸看了一眼,伞面画的是夏季清荷。
武帝及冠的取字就单一个荷,是德妃取的,说他这个儿子太过弑杀,该记着些高洁、素雅的物件儿。
文帝那会儿笑他,说人家都是周裕之周子仲,一到武帝这儿变成了周荷,听着就像是个女孩儿名字。
武帝也不恼,笑了下没说话。
武帝薨后,文帝在皇陵外头种了一大片夏荷。
可他心里清楚,武帝在边关塞外浴血奋战,并无全尸。镇国将军扶灵回来时,棺材里是空的。
“皇上,进屋吧,雨下得急。”
文帝回过神来,说话那人是蒋玉,早在开始下雨时,就准备好了伞,将雨遮挡得严实。
一场闹剧,文帝看得及其头疼。
他并不理会这些人心中的盘算,抬腿进入古华轩内殿,说道:“叫严舟前来。”
周崇身子一抖,水已经将他身子浸湿,他紧抿着唇,挣扎着往屋内走去。
文帝坐在上位,严伯刚要跪下,就被蒋玉扶了起来。
“有没有吃食?”
严伯一怔,看着文帝的模样,说:“小厨房留着的。”
说完,便叫人去取了些吃的过来。
文帝端着红枣血燕,尝了一口后,放下了勺子,说:“甜了。”
和他当初吃的,不一样。
周崇进屋也不能站着,这事儿与他殿里人有关,不管一身的水,他掀开外袍跪下,说:“父皇,太子哥哥口口声声说严舟惑乱宫闱,带着这么多人来崇儿殿里撒野,若是严舟不是那惑乱宫闱的人,该如何?”
文帝玩着勺子,看着周崇,说:“你待如何。”
周崇看着他,答:“儿臣请求父皇赐封。”
这话一出,不仅太子,连蒋玉也愣了一瞬。
赐封并不简简单单就是一个封王,而是要搬离皇宫,离开朝廷。二皇子年岁比周崇大,如今哪怕封了王也住在宫中,因为文帝想留他与太子互成掎角之势,免得朝廷为争位一事动荡不安。
而周崇原本有镇国府助力,为何不愿争位?
或许是今日见到严伯,让文帝想起了以往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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