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仍是不忿,如此重责强加我身,那你们这群人又是干什么吃的?
明知无法抗拒,他也并未屈服,当即拱手质问道:“部堂大人,非是卑职推脱,若只是几万两,纵然砸锅卖铁卑职也给它凑齐了!可您张口就是一百万两,卑职小小照磨,何德何能筹此巨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若卑职能办到,又将置户部诸位大人于何地?岂不是显得诸位太过无能叫天下人耻笑?”
众人闻言遽然变色,纷纷开口斥道:“小子狂妄!”“住口!”
柳湘莲听而不闻,昂着头满不在乎,你们最好将老子罢黜回家!
见他言语貌似谦逊,实则是滚刀肉一般在讨价还价,毫无勇于担当、为君分忧的觉悟,不愧是勋贵子弟,顾克贞越发鄙视,冷哼一声,不假辞色说道:“若你果真能办到,本部退位让贤有何不可!”
“大人不可!”众僚属忙出声劝止。
倒不是顾大人真能让出尚书之位,而是他如此说话,岂不是有将公器私相授受的嫌疑?传出去可是会大受攻讦的!
顾克贞却不以为意,他心里早认定这少年郎绝难办妥此事。
作为户部一把手,如何维持朝廷运转他岂会不知?无非开源、节流而已。
财政窘促已非一日,该想的办法不是没人想到,而是收效甚微,甚至办不到!
就比如,为何军饷如此之重,战果却始终寥寥?其中一大原因是武将贪污克扣又冒领军饷,导致军队战力低下。如果只是单独一军,有能臣坐镇整饬,效果立现!可放眼全国,打仗终究是武将之职,哪儿有那么多德才兼备的官员可用?
至于其他,如江南逋赋累积,早成痼疾,孰能整治?
一言以蔽之,国家积重难返矣!
这少年郎年未弱冠,纵然天资聪颖有几分才华,掺和进来又能济得甚事?况且听闻他还是自甘下贱登台做戏!简直有辱斯文!
他当下之所以忧心忡忡,根本不是因为担心此人完不成皇命——他对此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他忧虑的是皇帝此举的含义——以往户部请求调拨内帑,事关军国大计,永隆帝并不推脱,哪怕不能全额应允,也会尽力筹措。这次一反常态,一毛不拔,推出个少年来顶缸,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陛下已经心灰意懒?会不会以后都这样胡乱应付了事?
若真如此,朝廷岂不是雪上加霜!与此相比,粮饷缺额反倒显得微不足道。
顾克贞心中又愁又忧又怒,不得发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带着对柳湘莲也观感极差,是以说话语气不善。
其实柳湘莲也知推脱不得——这官儿名为恩荫,实则绝非赏赐,就是为了套住他,别想辞掉!
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他很快振作精神,拱手作揖,盯着尚书大人扬声问道:“部堂大人,不知卑职有何职权?若只是‘照磨’,赤手空拳,孤身一人,能做得甚事?”
不待老大回应,旁侧的王侍郎就朗声说道:“年轻人,你可别小瞧‘照磨’之职,但凡户部卷宗,你尽管调阅。若发现确有合法增收钱粮之机,且能保证收来,户部人员任由你指派,无不配合。事成之后,还要为你请功!”
与顾克贞完全不相信不同,王泽业多少还是抱有一点儿希望的,毕竟他可是专司督饷,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但这话落在柳湘莲耳中就是笑话:请功?事后不兔死狗烹就万幸了!
他心下门儿清:筹集粮饷又不是搞生产,不是创造财富,无非是将银子从一批人的口袋转移到户部口袋。到时他干的越出色得罪人就会越多,搞不好最后要来个“挥泪斩柳二”以消众怒来。
见众人都望着他,柳湘莲心知若不应允,今儿这门都走不出去,罪名都是现成的——抗旨不遵!
于是他像个武官似的抱拳躬身应道:“卑职领命!”
见他应下,众人松了一口气,也无人计较他态度如何,气氛稍稍缓和。
毕竟是勋贵子弟,说不得真会撂挑子不干呢,到时候咋办?去向皇帝告状?连个小少年都镇不住,岂不是显得户部全是无能废物?
尚书大人老成持重,担心柳湘莲少不经事胡乱作为整出什么幺蛾子,谆谆嘱咐告诫一番,又命周主事带他下去安置,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粮饷筹措大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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