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骑施人的号角此起彼落。
“就这么回去大梅录饶不了我们!”勃德支的战马已经被唐人射死,他重新换了一匹,一个冲锋马就脱力了,天杀的,星夜兼程赶了好几天的路,战马接连三天都没有好好料理,难怪如此蹄软可是现在提这些有什么用呢,贺逻施那杰要的只是胜利,不,不光大梅录,所有的突骑施人都需要胜利!“勇士们,我们的血怎能白流!染息干可汗的援军就要到了,他们将和我们前后夹击!唐人损伤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也是强弩之末啦!大家加把劲,踏平那营垒吧!”
西杀葛腊哆的骑兵隆隆赶到,贺逻施那杰将最后一支生力军派了出来。
“勇士们!冲啊!”勃德支战刀一挥,“杀光唐狗!”
突骑施人最后的冲锋开始了!
精明的唐人将箭矢集中射向几条沙袋填出的通道。奔驰而过地骑兵在那里就开始感受唐人弩箭的威力。但是,看得出,威力在慢慢下降。营垒外的砦角地带几乎被尸体淹没,西杀葛腊哆的骑兵从众多还在蠕蠕而动的躯体上践踏而过,有骑兵甚至因马匹在尸堆中失蹄而摔下马来。
墙头上重新出现了唐人如林的长矟,看上去就像一排整齐的森森狼牙!
前面的骑手挡住了西杀葛腊哆的视线,是勃德支!接着是更多狂奔的骑兵!他们窜出唐人可怕的箭幕,抢先冲向土墙。在一阵令人作呕的撞击声中,他们被狼牙吞没了!
“行烟!行烟啦!”有人大喊,“蒙上湿巾!”看到獭洞山升起的狼烟。白苏毕立刻将营中三十辆大车点着了火。士卒们齐喊号子,将冒烟的大车推向西边寨墙。这些散满干粪间杂湿草的大车一起喷出了呛人的浓烟,顺风往突骑施人涌去。将交战双方都裹进了烟尘里。只是,唐军是身处上风,背风而立,加上又有所备,自然受影响小,而迎风攻击的突骑施人就倒了霉,不仅涕泪横流。咳嗽连连,烟浓处几乎睁不开眼,战马也受惊乱叫,本就力竭的冲锋立刻显出颓像。
一直在和贺逻施那杰观战的伯克尔隐隐觉得不妙,这仗都打了半晌了,怎么还拿不下来?獭洞山上的唐军只是派小股骑兵骚扰突骑施人后方,并未出兵分担山下营垒地压力。还有信誓旦旦要抄唐人的后路的黄姓人,怎的也没有动静?再怎么算他们也该到了,前后夹攻,不信唐人不灭!
唐军营垒喷出的烟雾越来越浓,渐渐遮挡了伯克尔的视线,有不少士卒掩鼻捂脸从烟雾中退了下来。“狗崽子!一点烟就怕成这样!”贺逻施那杰骂道,催马上前,喝住退却的士卒,“把头巾弄湿,捂住口鼻即可!继续上啊!”
“缺水啊!大梅录,我们把酒壶都倒干了!”
“唐人在上风头,这风不大不小,正好吹到我们!”
“呛死人了,眼睛都睁不开啊!”
“还有厉害的箭!”
士卒们七嘴八舌,显然都有了怯意。
“难道你们就这样回来么!丢下前方血战的族人不管!”贺逻施那杰恶狠狠地说,“你们还有脸见你们的祖先么!腾格里会因为你们的怯懦而重惩你们!如果腾格里不惩罚你们,我也要惩罚你们!”
山下营垒的苦战同样折磨着山上的李天郎,他现在还不能派兵支援赵陵。他曾动过调三千葛逻禄骑兵的念头。但只身逃回的杨进诺带来了并不令他惊三的消息:染息干可汗在得到被俘部众后立刻翻脸,诛杀了押送的唐军,举兵往白草滩来!——贪婪的染息干可汗什么都想得到!
前后夹击!这就是他们的如意算盘。
难怪突骑施人今天疯一般地无所顾及,除了侧翼的人马,所有的作战兵力全部压上了一线!
李天郎笑了,不出所料!
刺眼的金色狼纛迎风疾进,看来连贼军主帅也亲自上阵了!
李天郎舔舔竖起的小指,满意地点点头,冲赵淳之笑了笑,年轻人一直吵着要冲下去救援,可回回都在李天郎这里碰壁,早就气得胸膛鼓鼓。
好了,这下好了,决战的时刻到来了!
在算准了风向后,李天郎发出了放烟信号。谋刺腾咄率领本部一千精骑从獭洞山北麓而下,沿着早先石阿失毕的偷袭路线反抄突骑施人后路。飞鹘团和铁鹞子也全部换了新锐的战马,准备全面出击。方才不断的骚扰已经弄得那些被躁热透支体力的突骑施人疲惫不堪,看看他们委靡的战马就知道,他们根本无法持久骑战。
“你奶奶的!雅罗珊说待贼子有一半人马渡河时方可出击,现在贼子刚到河边,谁都不能动!”阿史摩乌古斯梗着脖子和谋刺处罗争得面红耳赤,“一半就是一半,在此之前,谁乱动我宰了谁!”
“你个狗奴才!”谋刺处罗跺脚大骂,他是谋刺家族的贵族,自然没有将奴隶出身的阿史摩乌古斯放在眼里,要不是有雅罗珊的威名压着,他早就杀了这个死心眼的奴才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
谋刺处罗突然感到腰眼处一冷,有人在他耳边悄声说:“听令,否则死!”是那个随乌古斯来的吐谷浑人,谋刺处罗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此人矮小敦实,一颗又大又圆的脑袋架在横向发展的身躯上,非常滑稽。没想到这个言语不多,整天叼着草茎发愣的憨人一出手就如此辛辣。
吕乌镡宽大的袖笼下面,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只要稍一用劲,就可以穿透谋刺处罗的腰眼,要了他的命!
“你这天杀的奴才!”谋刺处罗瞟了一眼不远处待命的部落骑兵,迅速得出判断:要发难,自己最先死,而且死得极其窝囊。
“一半!过去一半就杀!”阿史摩乌古斯固执地说,“一半!”
“一大半还是一小半?蠢货!”谋刺处罗咬牙切齿地说,“想清楚!”
这倒把阿史摩乌古斯难住了,他可真没想过一半还有大小之分,“这个……”
让他们再耗一些吧,得意洋洋的染息干可汗早早在河边列了阵,就是不过河。那个平日里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贺逻施那杰,也活该多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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