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是等他来趁人之危。”秋往事笃定地笑道,“这事换做别人,恐怕多半会选坐山观虎斗。可裴初却不同,他做事向来敢冒风险,加上种种新仇旧恨,容府起了内讧,他必定要来搀一脚,并且不会选择我们之中任何一边,一定是要我们同归于尽才甘心。如今显然是五哥势弱,大哥势强,若我们在燎邦赢了,那便算有了立下脚跟的本钱,接下来肯定是偃兵息战,壮大实力。这种僵持之局算得上各取所需,既稳妥又有回旋余地,或许对大家都没什么不好,但却绝对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因此他会选择同我们作对,搅了我们在燎邦的布局,让我们失了立足根基,不得不铤而走险,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同大哥搏个你死我活,最后不管剩下的是谁,想必都已伤了根本。这样,才能出了他近两年来损兵折将一再败退的恶气。所以,既然他认为米狐尝是我们盟友,便一定会出兵攻他,你哥只等着捡便宜便好。”
米狐兰思来想去,虽知有些道理,却总觉风险太大,正欲再问,却听秋往事道:“倒是贺狐家有人支持米狐尝,这事你们可知道?”
米狐兰摇头道:“我也是今日才知。这人一次能驱使上千条狼,在族里地位想必还不低。”
“那便要尽快让你哥知道了。”秋往事道,“好在这次的底细他还不清楚,让你哥千万小心,一则咱们的计划不能透露,二则后头用兵时也要仔细选人。”
米狐兰点点头,合身躺倒,装作睡下,却悄悄摸过几根树枝,拔下发簪在上头刻了些字,在身前掘个洞埋下,仍盖上枯枝落叶,掩去痕迹。
秋往事也跟着躺下,好奇地看她弄完,问道:“这个能传到你哥手里?你那只鹰难道还知道挖洞找信?”
“不是鹰。”米狐兰答道,“你想必知道,我们燎人擅于驭兽。七狐各有自己擅驭之兽,贺狐家的狼你见过了,至于鹰,没人玩得过索狐氏,在他面前用鹰传信,那是自投罗网。”
秋往事大觉有趣,问道:“那你米狐家的是什么?”
米狐兰下巴一扬,傲然道:“白狐。”
秋往事双眼一亮,问道:“莫非咱们走后会有狐狸过来掘了这洞把信弄出来送到你哥这儿去?有这么聪明?”
“才比你机灵呢。”米狐兰显然不满她质疑自家狐狸的头脑,翻身背对着她,闭上眼道,“有空管这些,你不如好好想想万一裴初不来咱们要怎么办。”
“想这些做什么。”秋往事笃悠悠答道,“五哥说会来,那便一定会来。”
“是了。”米狐兰睁开眼,又翻过来问道,“李将军明明和咱们一块儿出来,为什么半路走了?有他在总还踏实些。”
“他啊。”秋往事仰望着夜空,微微笑道,“他有更要紧的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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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四十八章 匕见(上)
李烬之当日随秋往事一行共同出城,走出几里便悄然离队,掉头向南行去。一路绕开城镇,取径荒野,穿过苍鹭岭入于明庶洲,转而向西,又行两三日,便至明庶与风洲交界之处。
远远望着明霞峰上的回亭,想起昔日与秋往事同登此亭,第一次唇息相交,第一次彼此确定,心下轻轻一飘,嘴角不自觉地便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山下回亭镇因新收了不少风洲动乱时逃亡而来的流民,较之一年前更见繁盛。加之风洲已重归朝廷,两边干戈暂息,民心思定,江一望体察下情,便令部分驻守军士退兵还农,重新编入户籍,耕种为主,只在农闲时才操练阵列。近日更传闻要改镇为州,因此百姓更是欢欣鼓舞,皆觉太平文治之世终于要来了。
李烬之乔装易容,扮作容府传令兵,轻易入城,直奔镇守府邸,取出块令牌对门卫道:“烦请通传,启正急令。”
门卫虽不曾听过这号名头,可见他神情严肃,也不敢耽搁,当即进去禀报。片刻之后,出来一名侍女,领着他七拐八弯地走进一间暗室,对室内之人行了个礼,便即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室内之人急步上前,霍地单膝跪下,负手躬身道:“殿下终于来了。”
李烬之忙扶起他,微微笑道:“费将军久等了。”
费梓桐站起身,灼灼望着他,半晌忽朗然笑道:“可真是久等了。自当日拿下萧关之后,我便一直在等,今日终于听见‘启正’二字,启复正统,时候终于到了!”
李烬之眼中神光湛然,沉声道:“是的,时候到了。”
费梓桐“啪”地一击掌,大步到案边提起酒壶“咕咕”灌了两口,蓦地想起失礼,忙取过酒杯欲替李烬之斟上。他却抬手接过酒壶,也就着壶嘴连饮几口,一抹嘴道:“好碧血酒!下回再饮此酒,便是在风都英雄壁下!”
费梓桐重重一挥拳,说道:“殿下一声令下,我便带人打过井天!”
“不。”李烬之摇摇手,“我们不动武。”
费梓桐吃了一惊,怔愣半晌,讶道:“不动武?殿下莫非指望江一望拱手相让?”
李烬之胸有成竹地点点头,答道:“只要朝廷、民心皆认我为正统,他除了拱手相让,又能如何?”
费梓桐眉头一皱,缓缓摇头道:“他绝不会甘心,若真逼到那一步,无非就是撕下那张匡扶靖室的皮罢了。”
“这皮他也不是披着好玩儿的,岂能说撕就撕。”李烬之唇边挂着踌躇满志的微笑,“国之为国,总须有其大义根基,纯以武力权术夺位,纵然成功也难保长久安稳。大哥把这张皮缚手缚脚地披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昭显忠义,笼络民心。若现在贸然撕下,岂不是当着天下抽自己耳刮子?届时他失义于兄弟,失德于朝廷,失信于万民,又要如何在世上立足?更遑论进争天下!当日他起事之前定立方略,我说江栾虽失道,靖室却还有民心,劝他依附朝廷,走匡世救时之路。自他采纳这条建议时起,便已断了今日之路!”
费梓桐沉吟片刻,又道:“他手下毕竟有兵,纵然忍下一时,将来也必成大患。”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李烬之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食指在融洲周围画一个圈,“这是我给他安排的口袋。融东有宋流和周齐,完全在我们手里;明庶的精锐当日打裴初时多半北调,如今空虚,不足为虑,必要时你把井天的口子一收,便能把他堵死在苍鹭以北、穗河以西。清明洲虽有重兵,可一则相隔太远,声气难通;二则琅江一线有你龙帮旧众,想过江也是不易;三则楚氏不稳,自顾不暇,恐怕也难有作为。加之西北两面裴初、燎邦之患,融西根本已成四绝之地!他如今一心只盯着望山城,以为能把我困死在那里,却不知自己早已钻进了死角。他固然兵力雄厚,想吞掉他未免困难,可我本也犯不着同他硬来,只要把他堵着,防他出来搅局。等燎邦捷报一到,我也拿稳风洲,亮明身份,自然成为众望所归。那时永安不在话下,裴容两家也顿失名分,若拥兵顽抗,那是逆势而动,只能自取灭亡。届时我只消对大哥大加褒奖,称他早便知我身份,所作所为,皆为助我登基。他那时被困一隅,全无周旋余地,若吞了这哑巴亏,好歹还能保全富贵,留个英名;若硬要起兵相争,身败名裂之局便摆在眼前。”
费梓桐沉默半晌,终于点头道:“那么如今关键,一在燎邦,一在风都,殿下可有万全把握?”
“天下大争,谁能有万全把握。”李烬之轻松笑道,“小处固难周全,可大处我自认都抓在手里。燎邦有往事在,米狐尝无论如何难逃一死,少说也是一场大乱,我们捡些便宜也便够了。至于风都那里,裴初走后,剩下的士族就算不是太子一党,至少也是当日不曾跟着江栾的,都能够争取。现在居要位的多半都是我的人,剩下几个都是临风公主带来的,而她眼下人又不在永安,风都等于无主,想必不会有什么阻碍。”
“是了,我一直没摸透。”费梓桐插口问道,“临风公主此人,到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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