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小皇帝使得一手极漂亮的制衡术,虽年纪轻,却心计深远,值得拉拢。
从龙舟上那一场赌局开始,再到六坊红楼的转手,这一步步的连环套,将原本偏安一隅、明哲保身的浪里淘沙彻底拉下水,直至现在,再也脱不开干系。
贼船已上,风浪已起,此时再谈岸上的欺骗已没有任何意义。
内监一早将她在殿外同守卫的争端禀告了小皇帝。
沈玥出来见着了人,本以为要费些口舌功夫。
姜淼却从容不迫地福身见了礼:“先前是我等冲动了,在这里给陛下赔个不是。”
“无妨。至亲之人身陷囹圄,其情可悯。”
沈玥驻足,认真地看向姜淼英气飒爽的身形,诚挚道,“如今四大家乌烟瘴气,唯有姜姑娘胸有丘壑,行止气度让朕叹服。
不谋全局者,不可谋一隅。朕先前会将六坊红楼转交姜姑娘,便是意在与姜姑娘谋全局,保浪里淘沙下一个百年安泰。”
姜淼愣了一瞬。
沈玥笑了笑:“仲父自幼便教导朕,女子之力,亦可通天彻地。”
姜淼静立无言,眼底却有火光涌动。
二人一同进了偏殿,四大家的这几位远比正殿的堂官能沉的住气。
封官道、杀流民、借船只、开河道……桩桩件件都指向了铁马冰河,谢嘉澍却恍若无事一般饮宴笙歌,谈笑风生,见着沈玥入殿,还遥遥一举酒杯示意。
沈玥径直坐下:“方才正殿的争端,诸位想必也都听见了,这流民北迁已是迫在眉睫,朝廷出钱出人,不知谢当家可否愿意划出一条生路?”
“陛下但有吩咐,我等自是万不敢辞。只是……这百万流民,若是顺着官道一路迁徙,怕是少壮为贼,老弱死路,迁民赈灾似乎意义并不大。”
谢嘉澍揣着明白装糊涂,顾左右而言他,先行给铁马冰河封锁官道的责任撇得一干二静。
“内阁会下奏疏给江北水师,暂借船只,北运流民。先前朕已遣姜家水手勘验过通扬运河的情形,走水师的轻舟没有问题。”
事急从权,沈玥便不与这老狐狸绕圈子。
他开诚布公地说,“河道开通后,必然要设府衙管辖,先朝设司礼监,由内廷通管河道衙门。
朕知道,运河开通难免损了谢当家的利益,朝廷还等着南运的那批赃物换银,既是通力合作的干系,朕自不会让谢当家因此蒙受损失。
因此这河道衙门,除却朝廷的人,谢、姜二家北迁流民,赈灾有功,可共治河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他话音落地,恍若晴空炸起惊雷。
区区一个河道衙门算不得什么,运河荒废多年,抛却疏浚修缮的钱款外也鲜有油水可捞。
但借此让世家入官场,就等同于将高祖的禁令就此撕开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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