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的确是如此,余安安三人一抵达,王家便像是有了三重保障,斩钉截铁相信她是要认回王家继续和尉家斗,继续和他争夺小宝。
“你这一招障眼法补得好。”尉容低声称赞,接着问道,“剩下第三个条件,你也有照做?”
蔓生自然清楚记得,那最后一个条件。
第三件事:留下书信告诉他们是你自己离开。
他缜密筹码算无遗策,那日的男声又是盘旋而起。
——如果你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么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离开翻天覆地。不管你是死是活,他们都会一直找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最后一刻不放手。你要告诉他们,你只是出去走走,让他们不要惦记,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就让他们等你。这样一来,他们就算要找,不超过三个月,也会停止罢手。要是还不死心,也不会派出去千军万马,你的日子才能清静太平。你这次的离开,才能最终确定落实。
“师父请放心,信都已经留好,一封也没有少。深怕他们瞧不见,我还特意留了一张字条在桌面上。明天一早,只要有人醒过来,进入我的房间就会发现。”蔓生又是回道,“感谢师父,在最后时刻还给了我一些辅助药物,才能够让他们睡的这么沉。”
也是他将佐匹克隆交到她的手中,告诉她催眠所需要的剂量,她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雷鸣闪电也不会有人惊醒。
他看着她跪拜在地的身影,这一刻终于出声道,“就算你还喊我一声师父,又何必在这里下跪,也没有别人,又是三更半夜,宴会都散了,戏也散场了。”
“演给别人的戏,已经散场了。演给自己的,才刚刚开始。”蔓生清冷的女声在寂静祠堂里响起,此时格外惊心动魄,“我现在喊了那么多声师父,是因为今天夜里也是最后一次。”
“请处以家法,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你尉容的徒弟,和尉家更是没有一点关系!”蔓生一双清冷带着恨意的眼眸如此决绝,她一身素净白裙跪拜在祠堂里。
青石板地砖,在夜半时候寒气透过膝盖袭上全身,幽冥鬼火已起。
这里已是地狱!
……
周遭唯有寂静——
红烛的烛蜡滴落,渐渐凝固,越积越多。
长时间的定睛以对后,尉容笑了笑道,“林蔓生,你当我们尉家是什么?你想入就入,你想解除关系就解除?”
“依照尉家家规祖训,无论是以结拜还是以相认方式成为尉家中人,外姓之人但凡没有犯下过错,无责任者无需请动当家人以及宗亲长辈。在尉家祠堂列祖列宗面前,当事者外加一位见证人,罚十记鞭刑既可解除关系!”蔓生将尉家遵循如实道出,声音更是响彻于整座祠堂。
“今天你就在这里,宗泉人在外面,你只要喊一声,人就凑齐了。”蔓生轻声说道,双眸灼灼,如那一抹烛火。
视线朦胧,那人的模样也随之模糊,只听见他的声音沉然笑道,“尉家的规矩,你倒是记得真牢!”
“赤炼长鞭一共有两条,尉家有一条,祠堂里也有一条。请师父命人取来,我就在这里跪等!”蔓生又是出声,眸光愈发决绝。
尉容愈发笑意深浓,几乎是要和那片黑暗融合为一体,“我约你在这里碰面,做一个最后的了断,你倒是会举一反三,抓住了时机。”
“也是多亏了有人在宴会上,提起了我和你的师徒关系,我才能记起来,原来我还有一位师父!”蔓生笑着,她的笑那样的悲怆,“我竟然还有一位师父,为了让我能够顺利离开出谋划策,真是让你费尽心思!”
“现在还等什么,时间不多了,午夜凌晨一过,就已经是黎明!黎明之前,我一定要走!”蔓生定睛,决裂的情绪已经渲染了这座祠堂,“我想师父也一定清楚,我一走了之,找一个人不容易,但是在海城,想要打听一个人曾经的去处没那么困难。”
“刚才过来的路上,车子开进村子口那条道,沿路有人在走,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蔓生不疾不徐诉说,将方才所见道明,“等到明天天亮,他们就会开始找我。到时候,尉家还有你就会成为重点寻找的对象。”
“这座祠堂附近,也一定会被盘问查找。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村民就应该会说出,今天晚上有辆车进了尉家祠堂。再盘问之后,所有人都会来到这里,找你要个结果!”
“对于我的突然离开,你说又要怎么给他们一个说法?”
“请你告诉他们,是我要和你脱离师徒关系,所以才来这里受罚。罚过之后,我就走了。当然,我也是真的走了。”终于,她的声音落定在最后一个字。
所有一切,部署周密之人已然并非只有一人。
她的聪敏睿智严谨决绝,从来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
尉容一双眼眸看了她半晌,忽然幽然笑了,“这还真是刚好,托了那位村民的福,你来这里不需要遮掩,你离开也不需要隐藏。我会让他们慢慢找,直到自己打听到这一切。”
“林蔓生,你真是我的好徒儿,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儿。”他对上她说,是称赞是嘲讽,全都掠了过去。
蔓生最后唯有一句,“请师父亲自实施家法,我就在这里受着!”
所有一切都将要结束,沉默中听见他的宣判,对于这一场关系的终结,他冷漠出声,“那会脏了我的手。”
……
脏了他的手……
蔓生颓然笑了,好一句犀利无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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