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汤老爷子还被蒙在鼓里,只闻棺材本将被人欺去,便扛起精神来找门路,一路骂到秦府,理直气壮得很:“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啊!秦相,你可得出面为我们澄清,莫让衙门那些不辩黑白的乱判才是……”
不辩黑白某京尹,于是讪讪轻咳两声。
汤老爷子一双昏花老眼只装得下救命菩萨,甭管公主、京兆尹一昧透明,他意态激扬接着诉怨:“那山地虽荒着,可真真儿是我汤家祖地啊……衙门里偏听偏信不说,竟将我儿关起来……”
眼见他越说越没分寸,秦楷厉声喝止:“老爷子,事实如何衙门自有公断,你当着郭京尹的面胡诌什么。”
汤老爷子闻言,不见尴尬,竟还大喜:“正好,正好,既然京尹大人也在,正好将事情一并说清楚,还劳烦秦相说句公道话,当时地契遗失,我可是亲自来寻你帮忙补办,这事你清楚的呀……万幸此事经秦相之手,由他吕家说个天花乱坠,也颠倒不了黑白……”
“本相清楚什么?”秦仕廉面无颜色,反问道,“你家祖地何处何量方,砧基簿上一清二楚,需要本相说什么?”
“对……对啊……”汤老爷子脑子浑浊,理不清原委,目寻汤天星,那孙子缩在他屁股后瑟瑟发抖,他竟未瞧见,视线最后落在郭学善脸上,忍不住嘀咕道,“大人难道忘了查砧基簿?”
郭学善道:“砧基簿上,记载吕家土地那页被划,而汤家量方有增改痕迹,多出量方正是争议土地,经牛瓦沟保正证言,争议土地所属确为吕家。”
汤天星揣着明白,心知铁板钉钉的事争不过,只能推,于是冒出个脑袋,弱声道:“地契不是补办的么?是不是补契时哪个环节出了错……”
李绥绥听乐了,一针见血道:“还能怨哪个环节出错?自家山地几分几亩没数?”
汤天星低垂脑袋不敢视人,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山地荒了几十年,我不知道错没错……”
汤老爷子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对对对,早先那地契是我收着,都几十年了,小辈们没见过两回,有可能是补契时,报错位置和量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此事原来是一场误会,误会啊,倘若是量方上有所纰漏,丁是丁卯是卯,该咱的欺不走,该他吕家的咱也不占人便宜……”
他心里大松一口气,立马又顾向秦仕廉,恳切相求:“伪造地契可是大罪,咱们汤家是清流人士,可担不起,劳秦相向郭大人说明,章是你托人盖的,我们至多就是弄错量方而已……”
郭学善道:“汤邱氏堂上也是如此供证,由此,下官才特意前来确认。”
秦仕廉早已回过味来,汤家小眼薄皮,怕先有吞并他人土地邪念,后到他这里投机取巧,妄图将一切合法化。胆敢算计到他头上,秦仕廉顿现恼色,辞气冷冽道:“他们确实曾有找过本相,说着急售山地急需补契,但从头至尾本相都未应允过,本相行得端站得直,郭京尹秉公执法,明查秋毫便是!”
“这,这是几个意思啊?”汤老爷子霎时傻眼,“你怎么就没应允?不是你让庞指挥使来取的契书么,如今出事,就不认了?”
“休得胡言!”秦仕廉自觉坦荡,是以看汤老爷子越看越像无赖。
汤老爷子被他斥来一脸绛红,旋即又羞又急对郭学善道:“郭大人,此事你可传庞指挥使来对证,他可是亲自上门来的,我不信他也不认……”
郭学善一面留意秦仕廉神色,一面低声应和:“既有牵扯,这自然是要传的。”
秦楷早觉挂不住脸,冷哼一声,冲郭学善不阴不阳道:“国之财政重臣,竟被人拿半片不毛之地攀咬,简直可笑!”
“是是是……”郭学善尴尬搓手。
两家是姻亲,是亲三分向,要把握好“秉公”的度,委实令人头痛,他略微沉吟,斟句酌字道,“自然不能因此事损及秦相清誉,可……案子摆在这,章程还是要走的,还、还劳秦相移尊驾,与庞指挥使同汤家堂前对质,毕竟此案后面还牵着一条人命……”
倘若无人命,这事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调解,他也不必来惹一身骚。
秦仕廉满面寒霜,一袖子摔在郭学善面上:“行,那本相就随郭大人走一趟!”这声“郭大人”咬字极重,显然对他难以顺眼。
郭学善引袖揩了揩额汗,忙朝四方拜退,拔足便追丞相,秦楷得曹荀月示意,自也相随。
秦恪貌似局外人,从头至尾没吭声,见李绥绥要跟去,一把拖回身前:“你要干嘛?”
“秦相被卷入官司,这可是大事,自然是去瞧瞧。”李绥绥答得理所应当。
“公主不必担心相爷。”曹荀月含笑招呼来,“倒是公主有孕之身不易久站,还请先入内歇会子脚。”
李绥绥长眉略抬:“大夫人亦不担心?”
曹荀月目色安娴,淡然道:“相爷坦白襟怀,岂会因两句是非蒙尘,他此去,不过是善体下情,不让郭京尹为难而已,去去就回的事,作何担心。”
李绥绥淡淡一笑,称:“有道理。”
“公主里面请。”曹荀月侧身相迎,目光即又投向秦恪,温声道,“你外公和舅舅还在花厅,就劳烦三哥儿招呼了。”
秦恪应下,低首对李绥绥道:“你进去坐会,我去知会一声就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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