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风从枝头来,卷万千花片绕他旋飞,交织成阵,他身影亦化作袅袅烟云,顷刻间便随飞花逐入裂缝,紧接着,一片耀眼光芒撑满视野,天地倏然归宁,干净无尘,连一丝阴影都无,哪还见什么通天缝。
“珍重啊,李绥绥。”风恍惚带回他的声音,浑似得以解脱般,如初温柔。
他仿佛知道她的惶惑、消极,特意来填豁口,将她阻在死门之外。
她似乎也明白,他将再不会入梦来,而这一刻,她终于往下坠跌,井下是红尘万丈,劲风不容泪,痛哭亦无声,只余一片花瓣飞旋而来,覆在红极湿润的眼眸上。
九霄路迢迢。
你也要珍重啊,秦邈……
——
亦澄阁,满室烛光柔曦,却在秦恪的眼瞳映成灼灼业火。
分明是一场如露如电的大梦,李绥绥梦呓中,反复出现的“二哥哥”字眼却是加倍惆怅,历历抽进秦恪耳中,鞭入心底,攥在手心的帕子早凉透,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吼出声:“你闭嘴行不行!”
声振屋瓦,铿锵悍厉,倘若两军对垒他叫阵,对方怕闻声丧胆。
连李绥绥都误以为塌了天,登时被这声怒吼拽离梦境,目带惊惶直愣愣望着帐顶,满额的热汗蜿蜒成线,迷入泪雾朦胧的眼睛,又颤颤滚向鬓发。
未料真将她吵醒,秦恪怒意被搅乱,终是悻悻开口为彼此搭台阶:“又做噩梦了?”
语气还算和善,却将迷迷瞪瞪的李绥绥吓得三魂七魄归位,首先反应是慌张抬臂盖住眼睛,旋即翻身背过去。
见她仓皇相躲,适才隐忍的怒火又被酸意撩燃,秦恪眼眸一眯,迅速上前探手,不待掰过她肩头,她极轻“嗯”了一声,复又平静补充,“是做噩梦了。”
平白咂摸出点委屈的调调,秦恪的手转停在她缭乱湿润的发间,那点不快稍作一哂,又将帕子递进,生硬安慰道:“不必害怕,一切都好,你当娘了,是个小子。”
李绥绥惊讶“嗯”了一声,胡乱引帕拭面,满眼不可思议顾向秦恪,旋即唇角晕开笑来,还破天荒带着两分傻气:“恭喜你。”
“同喜。”面无喜色的驸马,勉强应承,拿回汗帕转身抛入水盆。
没在意他的冷淡,李绥绥一迭诧异即来:“怎的回亦澄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其他人呢,还有……小子呢?”
“哭了大半宿,适才刚睡,与乳母同在西厢,绿芜她们都在那边,你想看?我叫人抱过来?”秦恪一面挑着拣着回,一面朝她半撑起的身后添去软枕。
她朝紧闭的窗户看一眼:“什么时辰了?”
“四更。”
“那别吵他了,等醒了再看。”她摸着陡然瘪平的肚子,发愣少倾,忽想起什么,忙又问,“水雀怎样了?”
“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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