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
“还有吗?”
“丁狮子。”
“咦,这是当地人的叫法,你也知道?”
“听阿香说的。”
“还有吗?”
“没了。”
“应该还有一个。”
“叫什么?”
“促织。”
“……这个名字怪怪的,怎么写?”
“催促的‘促’,织布的‘织’。”
“有什么意思吗?”
“当然有啦。古书里记载:‘立秋促织鸣’。民间里有一种说法叫‘促织鸣,懒妇惊’——因为立秋一到,天气转凉,蟋蟀声开始不绝于耳,好像是催促懒惰的妇人快快纺纱织布,该准备过冬的衣服了。”
“你知道得真多。”
“其实都是从书里看来的。”
“什么书?”
“你读过书吗?”
“才读到初中毕业。”
“为什么不读了?”
“家里没钱。”
“我觉得中学的语文书里应该有《促织》这篇课文的。”
“可能在高中书里吧。”
“那么你看过《诗经》这本书吗?”
“听是听说了,就是没看过。它是本什么书?”
“说起来就远了。它是我国古代最早的一本诗歌总集,离现在有两三千年了。那里边就有写蟋蟀习性的,说它‘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这么说,这只蟋蟀明天就该跑到我床底下来了?”
“不是所有的蟋蟀都有福气跑你床下的。再说,古代用的是农历。”
余正行不知不觉地与小梅聊着,将时光一点一点地消磨着。
路上不时有车开过,都没有停的打算,余正行就问小梅,小店的生意怎么样?小梅说不怎么样。余正行又问她为什么不到城里去找份工作,那里至少比这里好玩得多。小梅不吭声。
小梅原先在山下城镇的一家洗头房打工,由于洗头房“超范围经营”而工商部门失职不查,所以公安部门只得将这些小铺子列入大扫除范畴。带小梅来打工的姐妹们为躲避风头,秋季大扫除刚一开始,就纷纷疏散到周边地带蛰伏起来,等候公安部门取得阶段性胜利后,再伺机出动杀他一个回马枪。小梅初来乍到,自己找不到落脚地,只好跟着躲进深山。她那些做惯皮肉生意的姐妹们哪里都不闲着,在这里,白天帮老板娘招徕生意,站在小店门口作姜太公钓鱼状,遇有过路车,等那司机好奇一张望,她们只屑把裙裾轻轻地一甩,或抛个媚眼飞吻之类,十有###便有司机从车上滚将下来。晚上就不好说,有时在屋檐下挂两个红灯笼,表示此地有红灯区的味道就行了;有时则关门打烊,譬如人手少得只剩一个人,而且这人正好例假,因为这涉及“职业道德”问题。这里的价格非常便宜,如果你是经济学家,会从中发现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在这里人民币可以当美金用。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自始至终是不要钱的,那就是性病,在生意成交时免费赠送。前几天听说秋季大扫除风头已过,有几个眷恋大城市的姐妹下山踩点去了,她因为还没打定主意今后到底作何营生,所以就没跟着一起走。好在这里的老板娘待她不错,认她做“小阿妹”,不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不过,老板娘平时也没少做她思想工作——对女人来说“接待”几个男人并没什么不好,两腿一开,钱就像流水似地进来,没有比这再轻松赚钱的工作了;等钱赚够了,找家医院花三五百块钱做个小手术,还了处女身,嫁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要开店要办厂资金也不用愁,再生个大胖儿子,专心地相夫教子,做个良家妇女,下半辈子就有依靠——前途描述得虽然美好,但她总是分不开腿迈这第一步,幼时被邻居大哥哥欺负过,所以只要有男人触到她大腿,就让她紧张得要抽筋,让她分腿更是无从谈起。她平时也在留意,满心盼望遇到一个好心人,求他帮助带出这大山,长久呆在山里总不是回事儿。不过,她也看清了,来这儿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能让她放心的;她也不愿意跟那些小姐妹一起出去——要不是老板娘护着她,早就让那几个老乡剥光衣服送进男人的被窝里了。她们说,这是为了她好,让她自食其力,省得大家负担她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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