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官家不见得就欣赏您的这份奏折啊!”萧诚接着道。
“何解?”
“官家对周廷其实还是挺满意的,您的这一次上任,纯属意外。”萧诚不管父亲的脸色不好,而是单刀直入,“如果不是周廷周公这一次出了事,三司使之位,肯定是不会动摇的。而您的这一篇奏折,可是几乎全面否定了周公这些年来执掌三司的成绩,官家必然不喜!大人,这份奏折上去,只会适得其反啊!”
“按你的意思,我只能萧规曹随,什么都不做罗?”萧禹恼火地道。
“也不尽然。”萧诚微笑着道:“挑一些不影响大局的,不会涉及到许多人利益的事情动一动,也是必要的。有那些特别不开眼的官员,自然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拿下,我相信这些人的小尾巴很多,保管一抓一个准儿。但不能打到某些人的痛处,些许的皮肉伤,他们还是可以忍耐的。”
萧禹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你接着说。”
“总的来说,先要镇之以静,让官家不为此事太操心。然后抓住几根出头的椽子砍掉,以示大人您不可轻欺,如此便能逐渐地建立起威信来。”说到这里,萧诚笑道:“三司使骤变,原周廷一系的人马,不免人心惶惶,他们终是要另外找靠山的,只要大人您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便能吸引这些人中的一些来投,如此,地基便可逐渐稳固。”
“所以你说这份奏折真要上的话,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
“不错,想来那时大人您就算还没有彻底掌控三司使,但至少能将大盘稳稳地操在手中,到了这个时候,再下猛手剜除毒瘤,方才更稳妥一些。大人,毕竟三司使权力太大,涉及到的利益方方面面,过于麻烦了,万万轻忽不得的。”萧诚盯着父亲,认真地道:“大人,这是孩儿的一点浅见,还请大人您三思而后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禹有些疲惫,看着案上那厚厚的奏折,不免有一片苦心付诸东流,媚眼抛给了瞎子的感觉。“许勿言说得不错,你的确能成为爹的好帮手,等过了明年,或者就能帮我一把了。”
“大人,按皇宋惯例,父子不可同为京官的,就算明年孩儿位在三甲,只怕也会是外遣出京,去外面寻一处地方做官了。”
“说得也是。倒是为父糊涂了。”萧禹笑了起来:“你去吧,今天晚上看来为父是睡不成了,得重新写一份折子,明天好上呈官家。”
“大人还需保重身体。”
“嘿嘿!”萧禹笑了笑:“别的不说,这身体,还真得是不错,每每看到那些两府相公们一个个虚弱的模样,你老子我就有信心熬死他们。”
萧诚不由失笑,想不到父亲也有幽默的时候,可就算父亲把那些人都熬死了,他自己也做不到那个位子上去的。官场从来不缺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等你明年中了进士,好歹也为你谋一个县令之职去主政一方,哪怕是一个下县,做人副贰,太过于憋曲,以你之能耐,当能做出政绩,三年考评上佳,便能再谋一个军州之职去磨堪,那些地方,都是好出政绩的,争取三十岁的时候,能回京师来,到了那时候,你父亲我也该为你让位子了。”
“来日方长,大人不必为孩儿操心的。”萧诚躬身道。
“你去吧!”萧禹挥了挥手。
“大人,你何妨去探视一下周廷周公?”萧诚走到房门,突然转身道。“兴许周公有些好转,能够说话了呢?”
“周廷已这般模样了,名声都臭了,找他何用?”萧禹下意识地道。
“大人,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得啊!”萧诚提醒道:“周公任三司使这么多年,纵然私德之上有些不佳,但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萧禹若有所得。
转身出了房门,萧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初看到父亲那份奏折的时候,他是真吓了一大跳,这是典型地要捅马蜂窝的架式啊。他能理解父亲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想法,但操之过急,那就要得不偿失了。
三司使衙门之中,牵扯到多少势力集团的利益啊!想要对这个部门改革,只能春风化雨,不能闪电雷霆的。
你戳到了人家的痛处,人家敢拿整个国家的财计命门来跟你拼命,你赢了,也是大伤元气,在官家面前落个无能的评语,你要是输了,自不必说,丢官罢职,等闲事耳。
周廷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窝囊了,但他能在三司使做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一个了不得的高手,平衡各方利益以及保证国家财计不出大的问题,这真是一个极其棘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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