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于区分“沧海”的所谓“近海”,其实也广袤非常,不能说小。只是不能向东越过迷界而已,向南向北,都有近乎无限的开拓空间。只是越往远处,越是风波诡谲,越见凶险。
被齐帝称许为“天下之善战者”的曹皆,自问一生征战,其实只做两件事情——
带兄弟们攫取胜利,带兄弟们回家。
景国这次行动的决心太大了,准备得也太充分。
起于青萍涟漪小,一俟狂卷已接天!
无怪乎敢于坐等齐人反应。
无怪乎敞开中古天路,任由他曹皆领军去攫功。
灵宸真君都亲至,蓬莱岛圣地都投影。
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抢得过景国人?
抢一根鸟毛、一片鱼鳞,都要看景国人的眼色。
在当前局势下,齐人若真想分一杯羹,只怕齐天子要亲至,也不可少了姜梦熊,九卒少说也要动四支——而这仓促之下的整军,惊鸿一瞥看到的机会,也还要考虑是否是另一个久设的陷阱。
谁能想到,区区一只洞真层次的巨龟,竟然可以作为引子,跨越时空引来霸下的力量?
李龙川“护送”巨龟而走,那情报递回来的时候,都知道那是天佑之国的那只大乌龟,可都不知道它能作为什么事件的起手——当时设想的,无非是放龟于海,养一尊衍道战力。
谁能想到,横亘两族之间数十万年、吞没无数战士血肉的迷界战场,竟然被景国人跨越了。
这实在是太关键的一步,是打破了“常识”、突破“想象”的一步。
曹皆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条同时跨越时间和空间、近乎无上限承载伟力的中古天路,究竟是怎么铺开的——大概的原理,算是知道了几分,但这条辉煌之路具体如何实现,其间一个个关隘是怎样跨越……是太复杂的问题。
景国人肯定不会好心解惑,只能等此战之后,搜集更多的情报,再加以分析。
海族据迷界,如据险关以自守。但中古天路一铺开,顷刻是一马平川。景国人的力量直接从天京城从蓬莱岛投放到沧海去,不仅打懵了海族,齐人也措手不及。好好的海上霸权,忽然就被撕开口子。
眼见得沧海将竭,东海龙王和灵宸真君在那里疯狂对撼,“联手灭世”,曹皆毫不犹豫地引军逃归。
作为齐军目前在海外的最高统帅,他非常清醒,考虑的不再是“争功”,而是“止损”。
海权被分割几成定局,但如何能被少割一些?
当旱魃煞身跃归近海,看到天涯台上,正站在叶恨水身侧、冲这边招手而笑的东天师宋淮,曹皆心中也并不意外了!
景国人已经许多年没有大动作,前些年与牧国的战争,算是被动迎接挑战。此次永弭海患之功,景国肯定是要榨干每一点胜利价值,最大限度扩张胜利成果的。
沧海那边自不必说,已在景人彀中。直接在沧海驻军也好、筑岛也好,甚至直接把蓬莱岛暂时迁移过去也好,总之是景国人打下来的江山。接下来无论东海龙王是死是走,沧海都只是一张落在姬凤洲书桌上的白纸,任由他去勾画。
哪怕沧海已死,不再产生任何资源,也可以凭空造陆,作为威慑海外的军事要塞存在。
而对景国来说,近海这边也有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切入点——钓海楼!
无论钓海楼怎样在景国靖海事件里沉默,楼主离岛也好,宗门第一天骄竹碧琼闭关也好。沉都真君生前的布置,推动了靖海计划的完成,景国今日能够镇平沧海、永弭海患,岂能不论钓海楼之功?岂能不论功行赏?
景国以沧海为依托,完全可以在近海群岛大幅度扩张影响力,在这个过程里扶持钓海楼再度崛起、对抗齐人在近海的话语权,也是极有可行性的事情。
钓海楼这几年伏低做小所等待的,是否就是这样的时机?
东天师出现在天涯台是做什么呢?
大约是怕钓海楼不小心被余波所毁,怕钓海楼强者不小心迷路失踪!
还是那句话,对外战争大家自然一致对外,无分齐国景国,毕竟同在天地大潮,同乘人道之舟。
关起门来,高下还是要有所区分。毕竟六合天子之位,只有一尊。
以曹皆之能,置自己于旁观者的角度,也想不到在这种局势下,海族有什么救挽的可能。但在“后海族时代”里,齐国无疑是在海上迎来了一个更强大的对手……要如何应对?
旱魃煞身落在怀岛,十万夏尸大军,就地在怀岛这边的军营休整。曹皆脱出军阵,落在宋淮身边:“东天师好雅兴!值此波澜之时,怎的不在沧海为战,却在此地赏景?”
与东天师谈天说地,聊了许多道诗,叶恨水早就不耐,但也是直到曹皆归来,才能脱身。同曹皆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悄然离去。
夏尸军驻怀岛,天覆军驻决明岛,一旦发生冲突,这些准备仍不足够。齐国在海上多年的经营,也该在这时候有所体现——趁沧海那边还未彻底结束。
宋淮似乎对叶恨水的离去毫不在意,就好像先前留住叶恨水的并不是他,只对曹皆道:“沧海风波恶,老夫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他打量着曹皆的状态,大义凛然地道:“为免海族狗急跳墙,冲击近海。吾当在此,为天下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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