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出来后,就马上开工。冬子此时,就成了真正的监工,因为你设计得再好,如果做工粗糙,那就把好东西搞成了山寨品。冬子熟悉装修工人们的把戏,为偷懒耍滑,他们是有本事骗过主家的。
这家代理商的老板,也看着冬子监工的过程。“小陈,你好像是个老手,他们地板铺得平不平,实不实,我以前只是用木锤敲,听声音,错了,掀开重来。你从和水泥就开始检查,没见过你这么细的。”
“你我都出了钱,怎么敢不细心呢?”冬子笑到:“我们卖的是装修材料,怎么被他们忽悠了,那不是外行?”
各种吊顶隔板,线路布局,灯具选择,每一件事,都是冬子亲自到场,整天,身上的衣服,都是各种粉尘与漆点,他毫不介意。
在代理商看来,厂家销售公司的人,都算是精英人士,每个月光固定工资都是两三万,这个钱在南方也许是一般的,但在西安这地方,就是非常高的收入了。代理商以前主要出货是低档货,利润不太高,虽然出货量比较大,但一年下来,也只有几十万的利润。
但是,就这点利润,在他看来,自己算是西安老板的一员了,给人取烟,平时最低是三十来块钱的兰州,有时遇上客户或者领导,拿出来的还是中华。当老板就有老板的派头,在他以前接触的销售部的人来说,个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好像做大生意的人,都应该如此。
今天见到冬子这种作风,老板感叹一句。“我晓得南方人是怎么发财的了。”
冬子反问到:“你有什么感想呢?”
“认真,吃苦,为了挣钱,不在乎自己,所以南方人就发财。”老板总结得很认真,但冬子却并不认同。南方人多了,发财的人是少数,光从性格上找原因,恐怕说服力不够。要说那地方开放得早,离码头近,恐怕才是主要原因。
把挣钱当事业,把面子不当回事,这恐怕是性格中的主要原因了。
其实每个地方人的性格特点,与当地经济生活的模式有关。有些地方的人,好面子,是因为面子有用。在人情社会中,面子涉及到你的阶层,涉及到你办事的便利性。如果你找人办事,掏出中华烟来,说明你有实力,你有诚意,人家就愿意跟你做生意。这就是面子的意义。如果你掏出一般那宽版的金丝猴出来,别人要么觉得你穷,要么觉得你抠,跟你做生意的愿望,就会大减。
但是在广东,却并不在意这些面子活。广东有许多老板也抽烟,掏出来,却是十几块钱一包的红双喜或者五叶神,并不高档。但你不能因此来判断他的实力与诚意,因为对于赚大钱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并不能证明什么。
这就好像,一个拿着高档苹果手机的人,穿着一身名牌,挤在公交车上,人们还可能误会,你这些是不是都是假货。如果一个亿万富翁,穿着一件几十块钱的衬衣或者塑料凉鞋,你还以为是什么定制产品。
南方的生意人,因为挣了大钱,早已超越了吃穿用度的目的。当大部分人无法通过日常吃穿用度的用品来证明贫富差距的时候,你摆这些面子,就不起作用。
但是,在西部欠发达地区,能够抽六十元的香烟,与只能抽几元钱的烟,他们的生意水准,确实是天地之别。
冬子发现一个现象,在生意场上,越是没实力的,越喜欢讲面子。越是有实力的,对面子上的事,越不太注意。因为,他有里子,就不必要装面子了。
其实,面子,在生意场上,也是制造信息不对称的办法。信息的不对称,是生意差价的由来。当然,这种靠信息不对称的方式进行商品交换的模式,增加了交易的信用成本,从广泛的意义上看,对社会交易的效率是一种损害。
在今天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广东,想制造信息不对称,嫌取超利润,就有些不现实,一分钱一分货成为常识。神秘主义的交易方式,还在一些不太发达的地方流行。这却增加了整个社会的成本,拖慢了经济发展的速度。
从整体来说,西安这地方的人,面子观念还不算是太重。在冬子的感觉中,湖北那地方,由于地理优势及近两年发展,讲面子的故事,更为盛行。
这边的人,还讲些感情。人有真性情,只需要细心观察就可以明白。城墙内那些唱现代摇滚的,虽然披着桀骜不驯的外衣,但表达的,却是真实的情感。那秦腔怒吼出来的,也是大开大合的爱恨。所有艺术,如果不带真感情,无论你是多么精致,也是面子工程。
但这几年,城墙外的,甚至海外的风,也荡漾进了这古都之内,人们开始躁动奔行。
冬子跟随彭总到新区去了一回,看到大量玻璃幕墙的设计,就明白,南方的设计风,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关中平原。玻璃幕墙看起来光鲜,但适合南方,并不适合北方的建筑。
不用说那所谓讲究人的说法,什么光污染之类。单从保暖性来讲,它就比较差。再加上清洗难度大,这边多风沙少雨水,这个日常保养清洁的频度,就推高了使用成本。
但是,人们追求新潮的心,已经被春天点燃,哪里能够熄灭呢?冬子预计,过不了多久,城墙内的一些新建筑,如果不加以行政约束的话,也会出现大量的类似装修风格的。
那些还保留着的真性情,是否能够抵挡如此大潮呢?冬子不敢估计,但对这些保留着古老风格的都城,还是保持着某些敬畏。
据说这里也要修地铁了,但这里的地铁建设所面临的难度,是无法想象的。地下水减少导致的沉降,是一个地质问题。更关键的是,不可避免地,要挖掘到地下面的许多祖先。
一个著名作家写了西安,名字叫《废都》,据说写失败了,冬子没看过。但他听说过还有两位高手,一个写了关中平原,叫《白鹿原》,还有一个,更为有名:《平凡的世界》。这地方出大作家,说明,还有古老文化的根。
冬子想起了容城,那里曾经也有古老的城墙,但只剩下遗迹了。在南风吹来的某个时代,它倒了,人们连修复它的兴趣也没有。
而西安的城墙,仍然被一次次修复,像一个倔强的老人,坚守着儿时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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