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袍,又沾上了不少肮脏尘土,少年有些吃力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又眼皮都不眨一下地跪了下去……
——算是这一跪,已然是第一千三百二十下了。
“哎呀!少家主,使不得呀,您身子骨原本就弱,若是再跪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祖宗那边如何交代呀?”
“是啊,少家主,多大点事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呢,您听小的们一句劝,冲动是恶鬼……”
“少家主,可甭这般作贱自个儿了,您这身子要紧,要是磕着哪碰着哪,老祖宗问起话来,咱们这些小的都不好交代呀。”
“少家主这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东长老家的这位公子,您好歹也给劝劝呀……”
“少家主……”
“少家主…”
一大堆下人紧张兮兮地跟在少年身后,七嘴八舌地劝着,他们也不知这位往日一直被慕容家诸位长老捧在手心的的宝贝疙瘩少家主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刚起来劳作的时分,便陡然看见这位少家主一步一个响头,从他这些日子来居住的院子,一路磕头跪拜至此。
像少家主这样的身份,能让他这般折腾的,也只能是慕容家最上边那位了,那位老祖宗居住的院子说远不远,若是平常步行,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可是若像少家主现时这般一路磕头过去,少说也得磕大半个时辰哪!
他们这位少家主据说体虚力弱,这眼瞅着已然摇摇欲坠的模样,怕是早就磕头磕得头晕眼黑了,连额头都磕破了,还这般坚持,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下人们见劝不住,便忍不住一边叹气,一边唏嘘不已。
要知道,在安乐回本家的这段日子里,下人们对她的感官是极好的。
他们这位少家主模样长得顶好,这是显而易见的,慕容府中不管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叹为观止,最重要的是,少家主脾性也好呀,不管见着他们谁,少家主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亲和得不得了,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们是下人,便将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无论是要拜托他们做何事,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综合起来,少家主比慕容家分支那些眼高于顶的少爷小姐们真的是好太多了!想不招他们这些下人们喜欢都不行。
可如今看到平日里清贵无暇的少家主把自己折腾得一身狼狈,偏偏还一路磕头磕得义无反顾的模样,怎能不叫他们心疼!
当然,下人中也不泛是真的怕这位少家主磕着伤着哪儿,老祖宗一怒之下治他们个看管不力之罪的,毕竟这位少家主是本家如今年青一辈的唯一一根独苗,哪怕他真的犯了什么大罪,身为老祖宗的亲外孙儿,老祖宗还能真跟他计较不成?以老祖宗喜怒无常的脾性,到时候可别要借机迁怒于他们。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凡是见着安乐在跪拜的下人,均拥簇在她身边跟着好言劝着。
天未亮便赶来报信的壹,自然也在人群之中。
他一脸无奈和痛心的表情看着自家公子,想做点什么,却也无从下手,因为自家公子根本不听他的劝,也不许他跟着跪,说是怕他伤上加伤。
“老祖宗,大事不好啦!”
慕容老太太向来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在用早膳了,一旁的侍女刚给她禀告一些事务琐碎,便见一名小厮大呼小叫跌跌撞撞地向她奔来。
“放肆!老祖宗面前,岂容你这般仪态尽失!”慕容老太太脸色如常,倒是她身旁方才正在汇报事务的侍女冲小厮瞪起了眉眼。
小厮哆嗦了一下,连忙告罪:“井姐姐见谅,小的知罪,实在是事出有因……”接着,便将安乐一路从她住的院子,一路磕头磕到老祖宗这边来的事,一五一十给说了。
“这……”被小厮称为井姐姐的侍女给听懵了,不由看向慕容老太太。平日里这个时辰,按理说少家主早该过来请安了,有时候为了侍奉老祖宗用那什么洗脸膏和面膜,会来的更早,偏生今早没见过人影,她也只当是少家主睡过了时辰,哪想是在外面磕头跪拜了一路啊。
井瑛是慕容老太太的侍女兼护卫,尽管同样侍奉着老人家,可更多时候是需要她四处跑腿办事的,说起来,她上回得空见少家主,还是前两日的事,也不过是两个昼夜的差别,怎的今日少家主就给跪上了?
井瑛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这些日子来,少家主和她们这几位老祖宗的近身侍女关系混得是顶好的,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帮自家少家主在老祖宗跟前说几句好话。
毕竟少家主多乖巧啊,为了讨老祖宗欢心,这段日子总是鞍前马后的伺候,这脾性瞅着也是个好孩子,能犯多大的错误呢?
她是这般想的。
可她对面的好姐妹寇梅,却是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十分隐晦地冲她轻摇头,用复杂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插手此事。
井瑛无奈了,看来这两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慕容府真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慕容老太太慢条斯理地用手帕轻擦了下嘴角,冷声吩咐小厮道:“待他来了,便给我把他丢出去!”
安乐的跪拜未到,东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倒是先匆匆赶来了。
东长老有些尴尬地搓着手:“绛姐儿,我家河东他……他……”‘他’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自家小儿子从他手里给逃了,但是不说又不行,据说这小子现在就跟在少家主身边一起闹事呢,少家主一路跪拜之事,他刚进府就有机灵的人给他汇报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家儿子也在其中。
“不必说了,你存的什么心思,老婆子我还不知晓?”慕容老太太冷冷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打算追究了。
“师父,您莫不是真的将雅儿送去了那万毒堀?”慕容石燕急急问道。她是一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一大早赶来的,没想在门口也碰上其他几位长老,别的长老什么心思她不知晓,但是她是存了想为雅儿求情的心思来的。
“怎的,你莫不是想替她求情?”慕容老太太锐利的目光蛰了过去,她这个大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没啥脑子。
“师父,徒儿知道事关重大……可是……”慕容石燕纠结了,对于雅儿,她是真的于心不忍,别说她是她的师妹生前最信任的婢女,单是在遥远的京都独自一人把少家主一手拉扯大,这也是功不可没的,但是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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