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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第 214 章(第3页)

“王捕头!”岑远忽然冷冷地打断了他,“为何这人绝不是李大可?他前来投案,身上又有甘州官府的烙印。本官瞧不出他有何可疑之处。你如此断定,难道……难道你当真见过李大可,确定此人并非你所见过的凶徒?”

“卑职……不曾见过。”王捕头道,“当时与刺客搏斗的只有内亲王和她老人家的一名护卫。只有他们才见过凶徒。”

“当时月黑风高,凶徒又蒙面,本王不曾看清楚。”玉旈云道,“我瞧这身材……倒是有几分相似。”

“那王捕头还有何怀疑?”岑远问。

王捕头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好。正面红耳赤,忽然那李大可哈哈大笑起来:“王捕头,你是不是很为难?若承认我是李大可,那我先前说你如何在背后骂岑大人是瘸子的话,你就无从驳斥。若认定我不是李大可,你又没法证明。你如何将自己逼入了死胡同呢?”

王捕头一怔,玉旈云也心中一动——听这口气,此人并非李大可了?转眼去看,果见那汉子目光炯炯,完全没了之前的畏缩之态。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王捕头颤声问。

汉子嘿嘿一笑,扭过头去,努力耸起肩膀来,忽然张口朝自己胳膊咬下去。不过未见血,而是撕下一张假皮来——先前那三角形的烙印消失了,假皮下面果然是虎头纹身。“你认的不错,老子正是麻铺圩的张晟。最看不惯你这种道貌岸然草菅人命的狗官!你们之间怎么互相陷害不碍老子的事,但是你拿咱们小老百姓的命不当命,那老子就不答应!这个李大可虽然不是老子的拜把兄弟,但也算是个熟人。那死鬼曹大人如何伙同堂上的张大人和你王捕头诓骗他和他弟兄赵胜泰、钱老三去行刺内亲王,这事李大可已经原原本本和老子说了。他说,钱老三死了,赵胜泰在牢房里被灭口,只怕他自己也就快被你们揪出来,吓得成天坐立不安。老子看不下去,就来拆穿你们的诡计!”边说,边一个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却并没有要挣断绳索或者袭击王捕头的意思,反而又“扑通”跪倒,朝向玉旈云道:“王爷,王捕头和张大人都是奸贼。城里的揭帖就是老子……草民写的。张大人是不是复兴会的同党,草民不知道。不过,依草民看,张大人和那死鬼曹大人做的事,比复兴会要恶劣千百倍。王爷应该立刻砍了他们的脑袋,为百姓除害!”

这一口一个“老子”的市井之徒岂能写出这种文理通顺的揭帖?玉旈云想,还不是岑远的杰作?“张晟,你现在指控朝廷命官,若无证据,本王可不能相信你。”

“草民虽然一向跟官府有些过节,但是也不会平白无故来污蔑官老爷。”张晟道,“草民说的话,自然有人证——就是李大可,只不过他现在害怕被灭口,所以躲起来不敢现身。如果王爷肯担保他的安全,自然可以让他来跟王爷再把来龙去脉说一回。草民也有物证——李大可说了,他们兄弟三个手持刻有复兴会图样的兵刃,这兵刃都是笤帚巷里刘家铁匠铺子打造的。王爷不信,可以派人去抄查这家铺子,应该还有好些所谓复兴会的兵器。”

“哦?”玉旈云望望张材毅和王捕头,但见两人面色死灰,王捕头双腿直打颤,张材毅则起身蹒跚走了两步,继而跌倒在地:“王爷……下官……下官……下官一时糊涂……”

这狼狈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痛哭流涕的供述,则确认了玉旈云的推测——曹非攻想要扳倒岑远,谋取平北公继承人之位,派出假刺客栽赃嫁祸——只是在场有些岑家军的兵士,还是第一次听闻曹非攻如此不堪的另一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看来岑远的目的今日是达到了。玉旈云瞥一眼轮椅上的旧部下。果然见其面有得色,但只是一瞬间,又显出万分沉痛的样子来。“其实非攻表弟已经死了,我本不想说出来……但如今,是隐瞒不下去了。他的毒计还不止诸位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岑远幽幽道,“他原本打算借这次陨星雨之机谋害平北公。给我栽上勾结反贼的罪名,再趁着灾异之夜害死叔父,那西疆就全然落入他的手中了。”

“这……这又从何说起?”众人大惊。

“其实我早已怀疑曹非攻觊觎叔父的爵位。”岑远道,“他若是只想谋夺爵位,我一个废人,倒不如让给他。但自从我离开郢城,就听说叔父离奇患病,曹非攻千方百计不让人传信给我。我想,他或许只是想一直守在叔父身边,怂恿他老人家立自己为继承人吧,这倒也无所谓。可后来,我接到消息,曹非攻听说无念大师正计算陨星雨的日期,就几次三番去铁山寺打听,想要知道陨星雨确切出现在何时,又想要铁山寺的和尚帮他散布灾异之说,暗示陨星雨出现时,必有位高权重之人离世。虽然无念大师并未答应他的请求,我仍担心他会选择陨星雨之日谋害叔父。所以,一探听到无念大师所预测的日子,我就立刻赶回郢城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没想到曹非攻玩火,竟然被真正复兴会的反贼取了性命。不知这算不算老天有眼?”

居然还有这些曲折?玉旈云怔了怔,难怪岑远会刚好在陨星雨之夜出现于郢城。不过,曹非攻死无对证。这一条指控倒不见得是真的。

张材毅和王捕头听到这话,可被吓了个半死,磕头如捣蒜:“谋害平北公一事,下官素未听闻,也绝不敢参与其中。”

“行刺我你们就敢?”玉旈云忍不住拍案,“若来西疆游猎的是皇上,你们也去假扮刺客吗?真是混帐!方才你们说自己选择追随曹非攻,乃是因为他才智、德行都远在岑远之上,更适合做平北公的继承人。但本王看他的所作所为,恶毒无比。尔等竟助纣为虐,究竟是因为蠢钝,还是因为尔等与他一般恶毒?”

“下官糊涂!”张材毅和王捕头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心中俱想:今日,脑袋大概是保不住了。

“王爷……”偏这时候,岑远又开口了,“可容下官说一句么?依下官看,像张大人和王捕头这样追随曹非攻的,不在少数。他们并非都是愚蠢或者恶毒之辈,只不过真心以为非攻表弟比在下更有本领,更适合继承叔父的官职爵位。而看非攻表弟过往之政绩,也的确胜过在下许多。他会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多半是一时利欲熏心。如今他已经遭了报应,哪怕将他开棺戮尸,也于事无补。若再继续追查下去,只怕牵连太广,反而不利于西疆之安定。不如就此算了吧。”

这会儿倒扮起大度来了!玉旈云暗骂。不过若是此刻岑远忽然丢出张氏手中的那本名册,要求严办上面的一应人等,她只怕会更加为难吧?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岑远虽然变了残废,心计倒比从前长进了百倍。今日这出击鼓鸣冤的戏,唱得不可谓不精彩。连自己也不得不配合他粉墨登场。“要就这么算了……王法何存?”她皱眉道,“毕竟闹出了恁大的风波,今日还有满城的揭帖……”

“这揭帖说的是张大人勾结反贼。”岑远道,“如今查明了,并无此事。不过我非攻表弟被反贼所杀,这是确凿无疑的。剿灭反贼,才是当务之急——王爷以为呢?”

你笼络人心才是当务之急,玉旈云冷笑。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岑远忽然道。

这又是弄的什么玄虚?“有什么话在公堂上不能说的?”她问。

“若是能说,下官便说了。”岑远坚持,“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也罢!玉旈云想,虽然乌昙怀疑岑远修炼了千斤坠一类的功夫,但以他一个残废,单独说几句话还能把自己怎样?便离席出了公堂。有十来名岑家军的兵士立刻跟上护卫,而岑远的亲随也都扈从着。将两人送到后堂暖阁,就在外面把守,不让闲杂人等接近。

“你可以说了吧?”玉旈云冷冷的。

“是。”岑远也不卖关子,“王爷才智过人,相信已经看出方才那一出戏是下官一手安排。张晟本是替我办差的,那赵老太其实也是假扮的。我如此做,为的是揭穿真相,敲山振虎。”

他说得这么直接,倒让玉旈云愣了愣,片刻,才干笑道:“怎么,你怕本王拆穿你?”

“不。”岑远摇头,“我是怕王爷误会了我安排这出戏的意思,对曹非攻一党严加打击,那牵扯出来的人可就太多了。”

“牵扯的人多了,就给你树敌了?”玉旈云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一段时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恩威并施的手段嘛!看来日后你继承平北公的爵位,可以把西疆的大小官员都制得妥妥贴贴的!”

“王爷若这样想,那就正正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岑远说着,忽然一撑轮椅的扶手,整个人滑落在地——也许他是想跪下,但因为他双腿瘫痪,身体又肥胖臃肿,那姿势,与其说是跪,倒不如说像是一袋不知什么事物摊放在玉旈云的跟前:“下官不是曹非攻,爵位于我如粪土!无论是方才揭穿他买凶的真相,还是后来建议息事宁人不再追究,下官都不是为了自己。不是想要打击异己或者收买人心……下官是为了王爷的南征大计。下官知道,王爷不是来西疆打猎游玩的。是想从这里跨过大青河,从楚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玉旈云不否认。她的目的早已经在岑家军里说了。就算不说,以岑远的心机也不可能猜不到。只不过,岑远忽然点破此事,不知是何意图。她不说话。

“王爷的计策可真是高明。”岑远继续道,“东面依靠刘将军的兵力牵制了冷千山,中间又让石将军带兵缠住司马非,若是能以岑家军南渡攻打大堰关,楚军就真不知道守哪里才好。无论哪边有些许不留意,我军就会杀入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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