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退啊。”池烈看着温度计犯嘀咕,不仅没退烧,甚至还涨了一点,已经达到了儿童的高烧标准。
“等着,我去食堂买粥。”池烈说,顺便帮雁回的手机充上电,“你该不会是看了一晚上手机没睡吧。”
雁回理所应当道:“不舒服,睡不着。”
池烈不假思索地“嚯”了一声,他还以为雁回会反唇相讥“不看手机还能看你吗”之类的话抬杠,看来确实生病难受,嘴都变老实了。
再回来时吊瓶已经空了,医生看过体温,让雁回继续躺着休息。池烈走过来问:“输液一宿都没退烧,要不要再去检查血常规?”
“疗程太短,看看明天情况吧。”医生说,“我再开两副药给你。”
雁回不喜欢粥,在池烈的逼迫下只勉强喝完了米汤。池烈背对着他收拾餐具,心里忽然微妙起来,想到雁回平时口味也是这样挑剔,自己从来没当回事,因为两个人的年龄差距摆在这,他理所应当是被纵容的那一方。
所以会下意识忽略雁回身为平凡人的任性之处,以至于现在倍感虚幻。可能只有雁回彻底扮演被照顾的角色时,池烈才能试着平等地对待他吧。
真是奇怪又理由应当,他明明没有这种义务的。
发烧住院过了三天,雁回的体温依然没有降下来,嗓子也开始发炎了。池烈又不得不往迷信的方向上想,会不会是身体适应不了大人的灵魂才这么不协调?别不是阴阳不平衡,撞鬼了吧?
雁回敲了敲床边栏杆,轻声说:“纸笔。”
池烈很快把东西买回来,以为雁回现在嗓子疼不愿多说,才需要书面交流。他守在旁边看,雁回一落笔就是个“致”字,后面跟着三点水。
笔速很慢,字体不如成年时那么隽秀,池烈多嘴问了一句要写什么,没想到雁回小声答:“遗书。”
“神经病!”池烈一愣,接着骂他晦气,收走了纸笔。
雁回一脸平静,倚靠在床头,慢慢道:“我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最清楚,应该过不去这个月了。”
池烈很不爽:“少来卖苦情!”除此以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
“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普通的发烧。”雁回说着浅笑起来,“没想到死之前要被你照顾,真丢人啊。”
真亏他还有这个嘴贱的心情……池烈紧锁眉头。但有件事他意识到了,现在的治疗方法确实没有对症下药,再耗下去说不定真会让人一命呜呼。
池烈作出决定:“换家医院试试。”
这次排到了一位资历很深的老中医,目光锐利话很少,把出来雁回的脉象很乱,但除此以外没多说什么,做了针灸,开了几副汤药,让他回去一天三顿慢慢喝。
闻见那浓重苦涩的味道,池烈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次生病都要被爸爸逼着灌汤药,不喝完不许睡。他经常一边生气叫骂一边委屈大哭,好在池钰向着他,帮他偷偷倒掉半碗,最后俩人一起挨打。
汤药喝过很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帮别人熬药,时刻盯着火候,希望每种药材都能发挥出效果,又不想让它尝起来太苦。
熬完一碗,晾到能入口的温度,池烈给雁回端过去。雁回接过碗时,手腕不由得向下一沉,没适应这份重量。
他先试了一口温度,然后一饮而尽。池烈看着他把碗底都喝干净,情不自禁撇嘴,好像自己也被苦到了。
碗放下时,他飞快地往雁回嘴里塞了一颗糖。
沾满苦涩的舌尖没立刻品味出这个小小的硬物,过了几秒,雁回才咂出了水果的甜。这颗碍事的糖被雁回挪到脸颊一侧,他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池烈:“喝完药不就得吃糖吗?”
“是么。”
“你不嫌苦啊。”
“还好,味道没我想象中重。”
“那你小时候喝完药也不吃糖呗。”池烈说。
雁回:“我小时候不生病。”
池烈才不信,心想你装什么逼呢。
比起药材的酸苦,雁回更讨厌现在嘴里的工业糖精味,他正要把这颗糖还给池烈,侧过身时反应过来,他现在要想吻对方是多么不合时宜。
本以为自己的底线早已低到即使跌入泥淖也会毫不犹豫地拉池烈一起沉沦,没想到真正实践起来还是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虽说他确实没什么原则,但考虑到池烈那个愚笨的脑子,事后绝对会胡思乱想挣扎一番吧。
有必要带给他这种困扰吗……
“怎么了?”池烈注意到雁回在怔神。
雁回看向茶几:“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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