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听了也稀奇得紧,好像从未陪嫁过似的,“你方才说,可以拿棍杖打新郎倌,还有这等好事?”
“咱们这确实有这样的习俗,戏婿嘛,图个乐呵。”
丫头拍手欢呼,“那我要打!”
新娘子也鼓掌,“那我要看!”
刘喜婆:“……”这哪里像二嫁,头回嫁都没这么乐呵的。
待新娘子梳好了妆戴上了凤冠,刘喜婆探头再看了一眼天上,“哎哟,小娘子,一会儿戏婿可得注意着些时辰,我看这天儿得下雨,万一新娘子还未到家就淋了雨可就不吉利了。”
“时辰快到了,新郎倌该来了罢?”
丫头正说着话,外间传来喧闹声,院中闯进来一个小胡子,小胡子嘴里嚷嚷叫着夫人夫人。丫头自窗阁探出头去,“王勇,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呢!”
那小胡子道:“清雅姑娘,大帅不日便回来了,你叫夫人再多等几日,一切待大帅回来再说罢!”
大帅?什么大帅?这难道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刘喜婆小眼珠子开始左右转溜。
丫头道:“等他作甚,那么一堆宫里来的太监侍卫,跑到侯府去宣口谕,等你大帅回来有甚用!”
口、口谕?她的个天王老爷,那不是圣旨?!
新娘子拿着红盖头上的穗条把玩,“王勇,你来吃我杯喜酒,我自是欢迎,但若是说别的,你就走罢。”
小胡子被丫头拿着扫帚赶,忽闻外头鞭炮齐响,锣鼓喧天,刘喜婆如当头棒喝,“哎呀,接亲的来了!快快快,快把新娘子的盖头盖上!”
果不其然,门外身着大红袍骑着马容光焕发的新郎倌,带着亲戚们敲锣打鼓来接亲了。新郎坐在马上,黝黑的脸庞上哂笑露出两排白牙,浑身上下散发着讨媳妇的喜悦。
新娘子插上珠花,对镜仔细瞧了瞧,丫头拿口脂膏替她补了补唇瓣,刘喜婆催促着新娘盖上红盖头,新娘子笑了笑,自己利索地将盖头往头上一遮。
刘喜婆忙把辟邪镜塞到新娘子手上,嘴里念念有词,还对丫头道:“姑娘,你若是戏婿,就是现在了。”
“那我这就去找棍杖!”丫头道,她跨出门外,又将头探了进来,“娇娘,你真要嫁人了罢?”
新娘子隔着红盖头道:“自是要嫁了。”
刘喜婆愈发不安起来,哪有这马上上花轿了还问这个的?再加上方才说的那些大帅圣旨什么的,她怎么就觉着哪儿不得劲儿呢?
等丫头找了个棍杖来,迎亲的已经开始催妆了,“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己口;?自有天桃花茜口,不须脂粉污容颜。?两心他自早相知,一过遮阂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娥眉——”
新郎倌在亲戚们的簇拥下,一伙人喧嚣着挤进了院子。丫头堵在门口,开开心心地拿棍杖抡了来接亲的人,她那力气跟小鸡啄米似的,接亲的也开开心心地由她打。但凡喜事街坊总是爱凑热闹的,小孩儿子更甚,偶而还能得到些糖果,捡些炮仗。不过他们都有眼力劲儿,这迎亲的花轿是个四抬的普通小轿,来的人也不多,一看就知道是贫穷人家娶媳妇,黄发小儿们不奢望有果子,只等着一会儿捡几个响炮。
新娘子总算被扶着出来了,大伙儿热热闹闹地起哄。白大夫请了一位福寿双全的老妪,将谷豆朝着花轿里里外外撒了一遍,这才让人压了轿让新娘子上轿。
“新娘子上轿喽——”
“新娘子上轿喽——”
小娃儿们欢腾起来,新娘子站立在花轿前,停下了。
刘喜婆着急让他们在下雨前到男方家里,扶着她往前推了推。新娘子抬步进了花轿。
小胡子急着直打自己的手。
新郎倌盯着新娘子进了轿,笑容越发地大,他照长辈所说骑着马绕着花轿转了三圈,他看上去不会骑马,笨拙地勒着马头,好几回拉不回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好不容易转够了三圈,刘喜婆让轿夫们起轿。周围一群人却围了上来,笑着闹着拦着不让走。刘喜婆定睛,原是邻居们见新娘子没什么娘家人,感恩平时白大夫替他们看病,便自发地当新娘子娘家人,替她障车惜别。
一时热闹,丫头看得津津有味,忽闻马蹄声四起,她皱眉警惕起来,一面笑道:“好了好了,咱们让新娘子起轿罢!”
人声鼎沸,没人听见丫头在说些什么,丫头抬高声音喊了两三回,才止住势头,轿夫吆喝着起轿。硬蹄踏地之声越发清晰可闻,一群黑衣绣菊的男子头戴草笠,骑着高头大马,勒马停在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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