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允他入内,卷帘一迈门而入,便伏身礼之:“在下卷帘使拜见天蓬大元帅,上仙洪福齐天,仙寿永享!”
他却懒倦,自顾捏个珍珠美果,是琉璃透亮,放口中搅动一阵,出言曰:“汝来此,何事尔?”
卷帘眼神飘忽,低俯头颅,装作欢喜样:
“下官仰慕元帅已久,昔天庭仪轨繁杂,不曾叩得,今闻真将至此,有蒙天恩,给假私行,故寻踪到此,尊前下拜,但求带挈!”
天蓬不由笑道:“天使过谦了,君在玉帝跟前当差,便是近水楼台…明日再立新功,定封那卷帘大将,我如何忝居高攀呢?”
浑汉颤了颤,又是含泪把面:“元帅!莫听他人胡言,自古天道有常,各循其分,下官三尺薄命,一介樗材,哪敢觊觎大将之位?”
眼前人嗤鼻朗声,将腿垂这扶手上,倒身轻托腮:“何必惊惶?此非天庭正所,不过说笑耳。吾在此小寐,忽得一梦,见屋掀塔折,薄雾幽冥,猿啼虎啸,鬼神泣涕,只当有魔物作祟,前来查看,却是一汉子,生张晦气脸,嗯?”
卷帘听他“嗯”了声,更屈蜷几分,怎敢应答,偷瞄胖子阴沉大脸,蹙眉无断,只闻其接着说:
“吾观那厮,口中不知叫些甚么,正同俩怪物大战。那两个一是欺心的龙怪,一是愚脑的猴精,斗不多时,忽融一体,未分彼此也,嗯?”
他又狠狠“嗯”了起来。卷帘不知何意,只稽首而跪,等他胡语。
元帅掏掏耳朵,眸眼一瞪,叫如雷:“吾正疑惑这梦当作何解,忽记起…梦与真事相反,那‘晦气满面’应是‘慧气上头’,龙猴二怪必当好运,叫作‘隆运登侯’也!正思间,你便来矣,此事果然巧了。”
听到这,就个呆子,也该知他何意了。卷帘霎时冷汗直流,久久未敢吭气儿。他脑中咕噜直转,良久一咽吐沫,答:“元帅大福,岂微神可比?今得瑞梦,好事不久也。只是……”
说到此间,便住口无言了,引得天蓬好奇,连叫继续。他便道:“下官在天上时,每日小心翼翼,深恐得罪了诸仙,可愈是谨慎,愈惹得三尸不悦,反获冤情。昨日梦到落入九幽之地,有二怪相执,但叫卑神‘龙耳塞猴’,无能表心。小神自此不得自安,恐获灾祸,伏乞上官垂怜,为驱邪祟,必当重报。”
元帅猛拍案几,哈哈嘲笑:“彼天神贵体,已脱三灾,怕它作甚?亦不消我为尔攘灾免疾,汝便做个‘聋耳塞喉’之辈,看见的只当没眼,听着的权作失聪,或许就无碍了。”
卷帘闻说,心中稍安,又恐不稳妥,续道:
“下官蒙元帅开导,已脱困也,只是邪祟仍不罢休,又追一女子要做鬼事。此女背东向西而行,有从人引路,其后立着一根节杖,那女两边分着披肩的长发,斜插着一根簪子,衣袂之下藏的是个丰腴肉躯。她款款而行,不知苦难来临,还望元帅提防哩。”
天蓬本以为没事了,谁道眼前鳖孙竟扯出此番话来,在那里举手作舞,边说边画,生怕这憨帅没听懂。
实汉子看得分明,背东朝西,那从人必然在前朝西,作“亻”,而后是一根节杖“丨”,女子两边分着长发,形如“又”字,却斜插一簪,便是“夂”,藏个“月”身,即肉身也。
噫,莫不是个“脩”字么!
元帅暗惊煞,此獠缘何知晓?若是回头再胡说去,恐是一件大事。他心中惴惴,却佯作安宁讲:“我知了,你且退下吧!”
卷帘继而作礼折返。留得天蓬双目一横,瓜果蔬肴均没了味道,忿则暗骂:犬厮断留不得!
忽又想起他说…龙猴二畜皆奔女脩而来,头皮一紧,直呼:“差点误了大事!”随即踢开小鬼,提了钉耙便往偃魂谷处御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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