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浅笑道:“阿雪,好巧。”苏暮雪神色淡淡道:“没想到陛下也来观舞狮。”萧安辰当然不会来看这些民间把戏,但他不会言明,就像之前那些事,明明可以同她说的很清楚,但他每次都掩了过去,就是不明说。“嗯,凑巧有空来看看。”“那臣女不叨扰陛下了。”说着,苏暮雪转身欲走。萧安辰怎舍得让她这么离开,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触感丝滑,让他的心为之一颤。“阿雪,别走。”苏暮雪寡淡道:“此处都是人,请陛下自重。”萧安辰指尖缩了缩,怕她生气,到底没敢拉扯太久,衣袖从他指端脱落,连带着把他身上的暖意也带走了,他心像是被冰覆着,凉到心悸。可即便如此,还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阿雪若是想看,朕可以陪着。”这样的邀约曾几时是别人乞求他,今夜换成他乞求,多了几分悲戚感,他怕是历来帝王最卑微的那个。可,有何关系。她愿意理会他便好。“不必了。”苏暮雪作揖道,“时辰不早了,臣女要回去了。”“……”你看,即便他卑微乞求,不还是没有留下她么,她对他啊,当真是连看都不想看了。可萧安辰不想她走,“阿雪,时辰尚早,不若我们——”苏暮雪轻甩衣袖,挣脱他的桎梏,眸光辗转间看到了后方苏暮雪提起裙裾朝前跑去,耳边有风呼啸而过,盛夏的风泛着热意,吹拂过来时仿若卷着热浪。四周都是人,他们在呼唤,在说话,后方还有明玉的呼唤声,可苏暮雪好像听不到了般,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是苏铭吧?刚刚看到的人影是苏铭,没错吧。她加大了步伐,继续朝前跑,前面有个小水洼,她没注意,不小心踩了上去,浸湿了鞋子,她仿若不知,依旧跑着,眼见马车越来越近,心里的渴望也像是要溢出来。没错的,是苏铭,对,一定是苏铭。只要寻到苏铭,她便可以带着他们去边关了,边关虽寒苦,但那里有爹爹,有苏家军,想必那里的空气都是甜的。想到这里,苏暮雪唇角缓缓扬起,蹙鼻间她恍惚感受到了从边关吹拂而来的风,透着对亲人的思念。她依稀还看到了爹爹说的那些美景,立在城墙之上,俯瞰远处,霞光染红了大地,空气中都是花的芬香。儿郎们cao练的声音响彻四周,那里的风都是甜的,那里的草都是美的。苏暮雪离开的执念又增多了一分,她道:苏铭,我来了。萧安辰征愣看着前方奔跑的纤细身影,笼灯清晰映出她侧颜,她眼睫轻颤,唇角轻轻扬起,脸上落下氤氲的影。他手顿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了颤,隐约的还能感觉到方才捏住她衣袖时那抹冰凉的触感。他想留住,指尖蜷缩到一起,奈何风大,吹拂间那抹凉意消失不见,落在身上一抹重重的燥热感,有些灼心。一如他此时的心情。难耐,磨折。心就这样重重地坠落了下去,砸出滔天尘埃,痛到无法呼吸。他在心里说道:阿雪,你为何总是看不到我?明明我就在你面前,可你的眸中为何就是没有我方寸的身影,还有那个苏铭,他只是护卫,你何至于此。他这些心里话苏暮雪不知,若是知晓的话,她会义正言辞反驳他,在她眼里苏铭从来都不是护卫,苏铭是家人,是弟弟,是幼年伴她一起长大的人,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人。她也许会嗤笑摇头,也对,像萧安辰这样冷血的人,是体会不要她的心意的,就像她为了他困在别苑三载,到头来他给了她什么。他冷漠无情的可怕。她庆幸自己离开了,离开的还不算太晚,未来会有更美好的生活等着她。“阿雪。”萧安辰颤抖着唇轻唤出声,“回来。”苏暮雪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急切朝前跑着,似乎马车里的人更为重要。蓦地,人群里传来骚动声,然后是马蹄响起的声音,不知是谁碰触到了路旁的马儿,马儿受惊飞奔而来。众人见状纷纷让开,唯有前方女子,沉浸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中,一点也没发现到周遭的不对劲。萧安辰看着奔驰而来的马儿,眼眸大睁,边跑边道:“阿雪,让开。”苏暮雪停住,缓缓回头去看,看着几步外的马儿,脸上的笑意生生顿住,纤长的睫毛很慢地眨了下。
似乎,马儿离她更近了。许是这幕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她全然忘了反应,征愣站着动也没动,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抹心悸感。人群因马儿变得骚乱起来,有人在呼唤苏暮雪。“阿雪,让开,快让开。”她透过四散的身影,看到了朝她奔跑而来的颀长身影,他一脸焦灼,眸底泛着红,神情焦灼又害怕,隐隐的,还能看到一抹痛心的神情。他会痛心?怎么可能。苏暮雪想,可能是光太暗,她看错了,他对她向来只有狠心,哪有痛心。须臾间,马儿抬起前蹄嘶叫一声,苏暮雪感觉到有人护住了她,然后,她听到了马蹄落下踩进肉里的声音,似乎还有骨骼错位发出的声音。她想回身去看,到底是谁把她护住的,陡然间,鼻息涌进重重的龙涎香,她神情一顿,蓦然转头,看到了那人清冽的下颌线,再然后是他漆黑的眼眸。萧安辰?!萧安辰被马儿踩中了左肩,此时左肩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不只肉痛,骨头也是痛得,他猜测,骨头应该错位了,但他隐忍着什么也没说,而是先问苏暮雪,“阿雪,你还好吗?”说话间,他扶着苏暮雪站起,锥心般的痛感传来,他眉梢蹙着,额头上溢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若纸。周嵩在一旁呼喊,“公子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哪里?”王放跪在地上,“是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王放原本是要来的,只是刚迈出一步,便看到萧安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许动。王放只能原地不动,亲眼看着萧安辰扑了上去,把皇后娘娘护在身下。王放不太理解,陛下何至于如此,这个苦肉计简直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命都有可能会丢。王放心思千回百转时,苏暮雪正打量着萧安辰,以往都是她不要命的护住他,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护她。莫名的,心隐隐颤了下。毕竟他刚救了她,她也做不来那般的冷血无情,主动问道:“你可还好?”若是之前的萧安辰怕是会借着今夜之事,引她心软,但就在刚刚护住她的瞬间,他改变主意了,他不要她一时的心软,他要的是她一世的陪伴。心甘情愿的陪伴,不单因他救了她而妥协。至于他舍命救她,完全是出于自愿,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她与他而言是至宝,是珍爱一生之人。他从前不明白爱是什么,只觉得她是因为后位才陪在他身边的,他看不见她眸底的柔情,听不到她话语里的关切。她一次次的磨折皆是因他而起,那么,就让他用自己的命去还。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两次不行,还有三次四次,她受过的痛,他愿意都承受一次。或许,同马蹄踩踏的疼痛比起来,昔日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疼痛,才更是难捱。他做错了事,哪怕受一千倍一万倍的疼痛也是他应该受的,只要她好好的,便足矣。她是他的妻,他要护她。义无反顾的。“还…好。”到底是太痛,声音吐出时有些颤,但萧安辰已极力克制了,浅笑安抚道,“别担心,不痛。”随着他话音落下的,还有额头上的汗珠,晶莹剔透的珠子滴落在了苏暮雪白皙如玉的手背上,隐约带着滚烫的热意。她眉梢蹙着,唤了声:“周嵩。”周嵩回道:“在。”苏暮雪把萧安辰交还给周嵩,“快带你家主子回去,找太医来看。”“是,”周嵩扶上萧安辰,张望了眼马车,“主子,走吧。”萧安辰在苏暮雪转身时握住了她的皓腕,之前若是发生眼前的事,苏暮雪会毫不犹豫挣开,但想起他方才刚刚救下她,神色缓了缓,“有事?”萧安辰惨白着脸说道:“人多眼杂,这里不安全,我让人送你回去。”“不用,”苏暮雪不动声色抽出胳膊,又拂了下衣袖,“阿五也在,我们会一起回。”“阿雪,”轻唤一声后,萧安辰忍不住咳嗽起来,气息不稳,脸顷刻间胀得通红,眸底那抹红也加重了几分,他手按在胸口,半晌后才缓和下来,“那你小心。”苏暮雪凝视着他,眉梢淡挑,浅浅应了声:“好。”苏暮雪没在停留,混在人群里朝方才看到的马车而去,站定在马车身侧,她用力深呼吸一次,随后缓缓伸出手,脸上的笑意在看到马车里侧躺的身影时生生顿住。陌生的男音传来,“小姐,你找谁?”马车里的男子虽同苏铭身形相似,看却不是他,苏暮雪问道:“请问,你一直在马车里吗?”“不然呢?”男子反问,“我不在马车里应该在哪?”“可……”苏暮雪抿了下唇,“请问你是否看到过这个人,她从袖子里取出折叠的画像,展开递到男子面前。男子懒洋洋地探头看了一眼,随后道:“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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