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若是裴琏日后因一女子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出于对儿子的那份偏心,李妩难以保证自己会对那女子有什么好脸色。
她的涵养胸襟,远不如许太后这般宽广。也正是如此,许太后越客气,李妩越难为情:“娘娘莫要这样说,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许太后并未多说那事,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慢悠悠道:“都过去了,人没事就好。”
话中之意,是叫李妩别太有心理负担,她并未有责怪之意。
李妩心下感触,低头嗯了声。
许太后松开她的手,这才去看儿子,面上也换了副表情,不似对李妩那般慈爱和善,语气里也多了份埋怨:“我定是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才为你提心吊胆,这把年纪也没个清静!”
裴青玄敛眸,认真听训:“叫母后担心,是儿子不对。”
“哼,你哪会不对,你心里主意大着呢。”嘴上虽然这样说,一双生着皱纹的眼眸却是难掩关怀地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几遍,见他虽消瘦了些,气色尚可,再加之方才走进来撞见的那一幕,想来这混账趁着这次受伤,与阿妩关系亲近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心绪稍定,许太后坐在榻边,问了一番伤势。
裴青玄一一答了。
喝过一盏茶功夫,席太医照例过来请平安脉。
许太后便趁这档口,将李妩单独叫了出去。
正值晌午,初春暖阳融融,庭院里的花木也都萌发嫩绿色新芽,墙角两株梅花开得正盛,幽香馥郁。
“那些花木便是他在永乐宫挖了一宿,移栽过来的?”许太后看着那些精心打理的奇珍异草,漫不经心问了句。
挖了一宿?
李妩眼波轻动,恍惚想起他送花那日,眼下好似的确泛着乌青。她那时只当他是来回奔波,休息不足所致。不曾想头天夜里,他竟然还在永乐宫里忙活了一通。
心上好似下了一场雨,细细密密,潮湿酸涩。
“嗯,这些花都是他种的。”李妩轻声道。
许太后闻言,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女人最是懂女人,她瞧李妩这神情与语气,心头也有了些底。又寒暄两句,便直明来意:“皇帝已在静园耽误了不少时日,丞相和诸位大臣往我慈宁宫递了好些折子,我真是要招架不住了。”
李妩明白许太后的为难之处,颔首道:“我这两日也一直劝他回宫休养,可他这人……”
她欲语还休,许太后自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挑眉哼道:“他那点心思,打量着谁不知道?”
说到这,她看向李妩:“阿妩应当也知道吧?”
李妩愣了愣,对上许太后那双温和慈爱的目光,也知她是在管自己要个态度,沉吟片刻,点了下头:“知道。”
许太后笑了笑,又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这话倒是问住了李妩。
她虽决意放下过往恩怨,与裴青玄重新开始,但接下来该如何与他相处,脑中仍是一团乱麻。
“我现在的身份是李妩……”她喃喃道。
而且因着她随仙师上终南山修炼的说法,外界还传言她已看破红尘,日后只与青灯古佛为伴,机缘一到,便会羽化升仙。
许太后也知此次意外来得突然,一时叫她拿出决定未免强人所难,于是以退为进,温声道:“阿妩莫要为之烦心,感情的事,本就急不得。当初皇帝就是太急,才叫你们俩生出那些波折。”
“这不是太上皇的忌日快到了,哀家准备下懿旨,召你入宫抄佛经,你可愿回宫住一段时日?”
许太后嗓音放得十分柔和:“你也知皇帝那个人,执拗得很,便是今日将他劝回宫了,几日见不到你,他怕是又要起早贪黑,巴巴地寻过来。他身体若是好的,哀家也随他折腾,如今他伤势才将愈合,万一奔波途中再次撕裂,又要添些麻烦……”
“阿妩,你说呢?”
面对许太后有商有量的温声细语,李妩忖度一番,终是无法拒绝:“那就依太后的安排,回宫住些时日。”
“好好好。”许太后笑逐颜开:“我就知道阿妩最是通情达理,不像那孽障,从来听不进去道理,气都能叫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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