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间半废弃的农居里,一根顶柱撑起半榻的房梁,屋里到处都是一股怪味,难以言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扑的许晨光眼睛都睁不开。
“这什么味?”
洪宇抢先打开那被虫咬的快烂了但木门:“书记,见谅见谅,我这里太破了,老鼠又多,以前睡觉还被咬过耳朵,把我咬怕了,就到处撒了驱鼠药,加上那边房梁都是“开天窗”的,又怕有蛇进来,所以还洒了雄黄粉,所以味道有些呛,要不您在外面等着,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许晨光摆了摆手,他本就是特意来看一看洪宇的住所的,他早就查过,洪宇名下无房产,也没有什么固定住处,龙首市的老家还是父母名下的房子,而每个人的住处,一点陈设、一点家具、摆放的方位风水、装修的风格开销都深刻反映了这个人的思想和状况,这是许晨光无数次搜查监察对象得出的经验,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洪宇这种情况。
这完全就是一个流浪汉的“天桥洞”嘛!根本都谈不上什么家具摆设、风水品位,只能证明这人已经完全脱离了物质享受的欲望!
这样的人会有贪污受贿的可能吗?
许晨光硬着头皮,往里走了走,看到那团洪宇的破铺盖旁,摆着的是成摞的画作草稿,还有一排笔架和画板,看到这许晨光心里一沉:这人心思是都用在画画上了,对信息员这份工作完全是失职的,如果这样……
就当他神情越发严厉的时候,眉间一动,角落里的几大本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等洪宇同意,他便绕过一地的雄黄粉末,径自走向那角落,拿起来就要翻开……
“书记,那是……”
洪宇见许晨光上手,神情明显有些变化,刚想说话,许晨光已经翻开了一页,这本笔记本打开是满满的标注和数字。
“这是……”
洪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毕竟是驻村的信息员嘛,本职工作肯定要管的,可镇上没钱给我配笔记本电脑,之前的陈老书记就带我做笔记,一天走一个组,走一个组就记几页,这日积月累的,就记了蛮多。”
“你……”
许晨光仔细翻了翻,每本笔记本还真像洪宇说的那样,确实是把每个村的具体情况用这种形式记录下来,他一时有些怔住了,开始还以为这样没人监督的情形下,这洪宇只是一个脱岗耍滑的失职信息员而已,可现在看来,他做的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书记,你别站着,坐着看吧,我出去砍两节竹子,我这也没别的菜,给你搞个竹筒饭还是可以的。”
说完,洪宇就抽过来一个黑乎乎的半烂小竹凳,放在许晨光身边,又举起一根长竹子,从房梁上挑下一节腊肠,手先是在那节腊肠的中段比了比,似乎又觉得舍不得,缩回到了三分之一节的位置,后面看到许晨光的留意目光,他才咬咬牙,还是将腊肠取了一半截。
“书记,你等一下,我去借点米,马上就搞,你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这手龙首竹筒腊肉饭绝对正宗。”
许晨光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一时有些感慨,便问:“你这连米都没有?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准备吃什么?”
洪宇有点不好意思的擦擦脸,指了指铺盖头的一个塑料袋,许晨光这才注意到里面黑糊糊的两坨事物,那是已经干瘪发黄的芥菜窝头。
没想到这人真这么穷,许晨光心里不忍,刚想叫住他,这时外面有几声稚嫩的童声响起。
“画家!大画家!我屋娘让我给你送壶杨梅酒来了!”
洪宇脸上一喜,赶紧走出去,许晨光跟着出来一看,正是之前他送画的那个小孩,此时举着一壶矿泉水瓶装的淡橘色事物,向这破落房子奔来。
“画家,我家里也就半壶了,我娘要我给你灌了一瓶送过来,说你画我画的好,下次你可以帮我画下我娘不?”
洪宇咧开嘴笑了笑,点了点头,也没多推辞,就收下了,小孩欢天喜地的回去,许晨光有些触动,站在原地没怎么动,这时洪宇开口笑骂道:“这娃叫胡三瓜,他屋父亲小时就吸毒死了,家里就他娘,客气的很,家里也是真没钱,靠她娘到处打工过日子,就住在村口那槐树底下,这小伙子虽然也没书读了,但脑子灵活,我还想以后真有机会,推荐他去镇上学修车。”
许晨光笑着问道:“怎么不和你学画画?”
洪宇傻笑道:“嗐,画画这东西,吃不上饭,我害自己不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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