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买卖药材、番马时他们也曾入伙分利,只是过路的刺史、都督数不胜数,他们也不
知李宣威能坐在这位置多久,便仅有情面上的来往。
大捷次日,他们在为首的孟家摆宴庆功,盛情款待李宣威。
交口称赞灌入双耳,馔玉炊金吞咽入腹,美姬起舞眼花缭乱,这些倒不足以令李宣威耽迷,直到孟家说次女年方十七,愿与都督结两姓之好,他眼睛一亮。
北方良田有限,豪强无法像南方大族那般占据大片山川田泽,但也是高筑坞堡营壁,蓄养奴婢部曲。阿勒真人劫掠时都识趣地避开豪族居住之地,毕竟攻下这些坞堡费时费力,不如劫掠平民百姓来得方便。
因此不少无家可归的巍州百姓,无奈之下也会卖身投靠豪族。
李宣威来巍州这几年一直看不上这些豪族,他们的部曲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千,战力更是远不及巍州军。
可当他与萧旻筹谋夺矿铸铁之事时,萧旻说起孟家有个铁匠一心在坞堡中埋头钻研,近两年冶炼出的铁极为坚硬锋利,适于锻造兵器。只是孟家不肯透露炼铁的法子,将匠人藏得格外严实,从不肯让他抛头露面。
“他酩酊大醉地回来,乐陶陶地拉着我说给阿岭寻了门好亲事,说罢就醉倒过去。我知他是去了孟家,悬着心等到他酒醒,谁知果然是孟家女儿!”
贺宁讪讪地看了眼摸不着头脑的林济琅,巍州官员家眷小聚时曾说起儿女亲事,几家豪强之间多有联姻,偶尔也会与官员结亲,因此豪强
各家的儿女也在众人的考量之内。
孟家实力最为雄厚,可偏偏历代家主相貌不佳,即便妻妾皆是貌美女郎,生出的儿女多肖其父,孟家的次女便是因此被耽误了花期。
可是李宣威哪知这些细节,想着那炼铁的匠人,一口答应了婚事,还琢磨着改日登门纳采再商议将那匠人一同陪嫁。
却被林雪青揪着耳朵一阵痛骂,他自觉失了颜面,脸红得似猪肝一般,又不肯放弃那匠人,嘴硬说道:“新妇最要紧的岂是姿色?我儿又不是那浅薄之辈!”
气得林雪青抄起桌上的木托盘朝他砸去:“你求娶我时口口声声说一见倾心,不是看姿色难道还能一眼看出我贤良淑德?!轮到儿子娶亲,你便开始胡诌起来,我们阿岭高大俊朗,你要他去配那身材短小、龅齿短颌的女子?!”
李宣威被托盘一角砸中肩头,耳边是妻子的咆哮声,心头火起,喘着粗气吼道:“那就娶进来好生供着!阿岭若嫌她貌丑,再纳美妾便是。”
李、林两家夫妻恩爱和睦,林雪青和贺宁一样,对婚姻之事总抱着美好的期盼,哪里有儿子还没娶进新妇,已经盘算着纳妾的道理?!
于是她放出了狠话:“那你不如将我休了,娶那孟家女做都督夫人,美妾你要纳便纳!我儿何苦经受孽缘,做那负心薄幸之人?”
李宣威被她这胡言乱语气得捂着胸口,摆摆衣袖不愿再与她争吵:
“事关重大,岂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府衙有事,我且先去。方才不是阿嫂传了口信?你快去帮衬,莫要信口开河。”
他近乎是飞奔逃出后院,林雪青不好闯到都督府去教训人,只能将两个儿子叫来哭诉。
“谁知那两个竖子与他阿耶倒是一条心,反过来劝我说冶铁术加上北境的铁矿能左右天下大势,莫说是娶孟家一个女子,便是要他们入赘也是甘愿。”
林雪青双手捂住脸哀嚎:“又不是只有联姻这一个法子能换来冶铁术,倒显得他们父子三人深明大义,我这个做娘的反是无理取闹!”
贺宁捻着巾帕替她擦眼泪:“此事尚未定下,还有转圜的余地,何至于说出和离的话来?再者说,传言也未必句句属实,兴许只是孟家家主身形相貌不佳,以讹传讹罢了。”
“看看阿鹭和阿适,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情投意合,我们做长辈的看着就心生欢喜。”林雪青手背相叠,一边拍着一边含泪诉说,“还有阿鸿和玉娘,也算是十年前的缘分,屋檐下日久生情成就良缘。偏偏我那两个不开窍的儿子,不知夫妻知心着意有多要紧,来日成了怨偶,既苦了自己,也负了人家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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