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特别是一早一晚,仍然还得穿着厚实才能暖和,春捂秋冻的俗语,说得便是这时节了。一不小心,便极易伤风,纵然没有什么大碍,但鼻塞流涕咳漱,却也是令人难耐。不过到了饷午时分,天上又有太阳的时候,倒是暖融融的,最是好睡的时候,春困春困,大约便是因为如此了。
马兴袖手而立,在他的身后,站着大群的陕西路上的官员。
征西行军总管萧定今日归来,安抚使马兴率官员,郊迎十里。
如此的规制,如此的阵仗,遍数大宋立国以来,都不曾有一路安抚使如此去迎接过自己的下属,亦不曾有文官这样抬举过武将。
马兴很清楚,就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之中,便有不少人不以为然,甚至此刻弹赅自己的奏折,已经在前往汴梁的路上了。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朝廷为了安抚自己,兴许还会把那些弹赅自己的奏折发还给自己,让自己来收拾那些不长眼睛的官员呢?
嗯,这样的事情,万岁宫的那位官家是干得出来的。
便是即将入汴梁的首辅夏诫,只怕也不会阻拦。
夏治言多精明的人啊,他知道阻了自己的路,总得安慰一下,这样顺水推舟又不伤他名望的事情,他向来是做得顺手的。
他转头,眼光扫过身后成群低声议论着什么的官员,思量着到底是哪些人会弹赅自己呢?
说起来当了陕西路安抚使这几年,得罪过的人,当真不在少数。
马砍头的名号,却不是白来的。
章廓那些年在陕西路上,却是带坏了陕西路上的风气,如果不大砍大杀一番,怎么能正本清源呢?
当然,这一顿大砍大杀,得罪了极多的官员,士绅,自己在这里,他们不敢龇牙,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们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谁让自己是去河北任安抚使而不是回汴梁进两府呢?
当然,从陕西到河北,虽然都是安抚使,但河北路的确是要高了半截出来的。而且手中掌握的权力、资源也远远地超出了陕西路。
有风徐来。
风中却夹杂着水土的腥味。
马兴深深地嗅了一口,眯起了眼睛。一晃眼间,他在陕西路上做官便过了六年了呢?三年多的转运使,两年多的安抚使,自己的官运在陕西路上倒是亨通得紧。
风卷起了股股灰尘,让天空都显得有些阴沉了。
延安府外,却是光秃秃的,已经是初春了,除了地面上有一层绿,竟是看不见多少树木,连不远处的山也被砍得光秃秃的了。
这是一年多前李度大举来攻的时候,延安府主动将这些地方的树木砍光了。当时是怕敌人来了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械。不过没有想到的是,李澹竟然守住了第二道防线,后来王俊又开始组织反攻,那李度攻到了温泉镇之后,也是力竭,终是被官军一点一点地打了回去。
只是苦了这延安府,接下来几年的暑秋两季,注定是不好过了的。稍有大风,必然便是灰尘遮天蔽日,想要恢复到青山绿水,总得要数年之功。
转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落在了李度身上。
身为陕西路都钤辖的李度,此刻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一处,看起来显得无比的孤单。在陕西路上,这人注定是要孤独的了。
李度看到了马兴打量他的目光,他笑着微微躬身示意。
他当然是孤独的,但他并不在意。
陕西路上,除了马兴,说句实话,剩下的人,他看得起的并没有几个。
那一群以为自己归顺了便可以欺负他的人,简直是自己找死。
自己是归顺了,但自己的实力犹存。
军队纵然被改编了,却仍然还剩下近万精锐,而且都在自己心腹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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