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夕阳西下,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却在天涯。
雪花开了又散,散了又开,隆冬季节这天老爷抛洒的“幺蛾子”,就未曾离开过。漫长的古道上,一人一马一老朽,跌跌撞撞,有气无力地拖曳着沉重的步子。
领头的人是个少年郎,衣衫褴褛,头发蓬松凌乱,身上还挂着八个口袋。一脸的污垢,腰间的一把刀长满了黄生生的铁锈。
那本该明目俊秀的脸颊,却被冻得惨白中带着红,皮肤皲裂生生长满了丝丝的血丝。忧郁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少年应有的精气神,而多了几分茫然和不逊。
他身边的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鬃稀少,瘦骨嶙峋,比那老财主家拉磨的骡子还要累得气喘吁吁,口中一口的黑牙,嘴角吐着一口的白沫,眼眶子底下漆黑一团的堆满了白黄的眼屎。可那头颅的白星之上,却生生地被人扎着一朵小红花,看上去病病殃殃,却又给路人平白添出了几分笑意。这还是一头想吃嫩草的公马。
亦步亦趋紧跟着马匹身后的那名老朽,驼背弯腰,满头稀疏的白发,比那瘦马的马鬃多不了多少,还夹着不少凌乱的野草,低垂着脑袋,嘴里嚼着一根草根,似乎抢过那瘦马不少的口粮。他的目光总是盯在地面,几乎不抬头,又似乎那背上小小的包裹,重过百斤,每走一步都格外显得吃力。
路走了一多半,少年满头冒着虚汗,见到路旁的摆着一家挂着酒旗,显得几分破败的酒肆,顿时来了精神,开始耍赖道,不走了,累死了。我得歇歇脚。
那老朽见着那酒肆,闻着那酒肉的飘香,暗自吞了吞口水,嘴里却惨然道,少爷,没钱了。
那少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他又累又饿,早就忍受不住肚中“五藏王”的造反,见着那酒肆的门边,摆放这几张没人占据的位置,哐当一声跌坐了下去,有气无力地朝着那酒肆内的小二招了招手,“小二,上好酒,上大肉!”
“少爷我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把撩妹!”
说着把那撩妹绝学都哼哼地唱上了。
“伸手摸姐面丝边,乌云飞了半边天;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破锣嗓子一曲唱罢,自个还哭上了。
想他堂堂的北山号一哥,愣是被家里那个老不死的老东西撵出门来,整整三年啊。“遇事莫动刀、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见着美女躲着走”,整整四条清规戒律,以死相逼约法三章,身边还安排了一个活得半死不活的恶奴。说好的当他一辈子的宠爷,却翻脸不认人。
这三年,忍辱负重,惨不忍睹,活得连狗都不如。
稍微有点好吃好喝的,身边的这个恶奴和这匹野马,比他下嘴还快。
说好的骑马纵横看天下,嬉笑怒骂走江湖,差点没当上丐帮九袋长老。“娘希匹的那丐帮糟老头子坏得很,见着少爷我就两眼直冒金光,一把抓起少爷的手摸了摸,就说少爷我将来是前古未有之奇人,江湖万载的扛把子,生生拉扯着少爷要拜他为师。”
“少爷我连连逃了三年,每次抓住一回,好家伙我这辈分就在那丐帮中蹭蹭长上一大截。就连那七老八十快要入坑的死鬼,也见着我叫师祖!本以为这堂堂的天下丐帮,该有好酒好肉吃吧,我去他老母,全是讨口要饭要来的残渣剩菜剩汤,但凡有点荤腥,还被那糟老头子给抢先端走了。这糟老头子还美其
名曰,饿其体肤,劳其筋骨我呸,去他娘的美其名曰。少爷我恨死这个词了。更他娘恶心的事情,涨辈分就涨辈分吧,还他娘的一个个朝着少爷我身上吐口水。我去他大爷的,这日子过得连讨口都不如。”
他一想起这些恶心的事情,越发觉得那酒香浓烈,心中酒虫闹腾得厉害。索性也就豁出去了。
那小二向来是个察言观色、以貌取人的人精,见他浑身上下一身破旧的麻衣衫,脚上穿着一双蓑草编织而成的草鞋,袖口和裤腿上小洞补着大洞,冷声嘲讽道,小店小本经营,先给钱!
“少爷我有的是钱!上酒!”
那小二见他身边的恶奴,呲着一口破风的黄牙,老枯的手抓起一张桌子的一角,使劲一捏顿时化成了粉末,这才变了脸色,心知这回踢到铁板上了,又来一个白吃白喝的。
只得乖乖地将好酒好肉摆了上来。
十斤上好烈酒,二十斤雪山牛肉,如风卷残云一般的进了那少年的肚子,让那小二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心想着这人该不会是饿死鬼投胎吧。
而更让他气愤和震惊的是。
这少年吃饱喝足,扑倒在桌子上,痛快地打着鼾,而那恶奴也叫上了十斤上好烈酒和二十斤雪山牛肉。那瘦骨嶙峋的黑头大马,居然也伸长了脖子与那恶奴争抢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马脸美滋滋的,还发出啧啧之声。
“闯到鬼了哦,原来这马也是吃肉喝酒的?难不成这畜生还是三只眼马王爷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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