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有人精心打扫过一样,干净得就像根本不是江秋和崔尘的栖身之所。
破旧的木门绕着门轴吱哑地转动,温暖的春风从门外涌了进来,金黄的阳光洒满室内,今天的天气难得的温暖。
眼角泪痕未干的江秋跪在师傅的尸体旁,微弱的痛感和麻木感依然留驻在他的后背皮肉间,然而背上那几支京城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羽箭却消失不见了。棉袄虽然破旧,却是完好的。
当身体的最后一丝麻木感消失殆尽时,那种窒息般的绝望悲伤再次从他的胸腔里涌了出来,堵塞住他的喉咙,令他连放声哭泣都做不到。
“弱肉强食,本为天理。”
以前师徒二人在沙漠里过夜时,崔尘曾仰望星空,满怀惆怅地这么说。
江秋在这一刻忽然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发自内心、深入骨髓、刺进皮肉里每一个角落地理解了这句话。
“影像回溯,开始。”
那个清冷的女声在说话,不是在他耳边,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跟他的内心对话。
破旧的小屋和光洁的地面依然可见,然而在这些清晰的实物下,却突然有无数虚幻的浮影向上升起。这些浮光掠影似有若无,漂浮上升的速度极为迅捷,当它们逼近江秋面前,只差须臾便可触及江秋的皮肤时,江秋才看清,那是一些柔软的、泡沫般的、宛若薄纸一样的画面。
纷乱的画面飘进江秋的身体,旋即涌入江秋的脑海,取代了他眼前的世界。纷繁错乱的图画,伴随细碎的语声,一幕接一幕,如彩色的浪潮般向他席卷而来,在他清楚地看到那上面的内容时旋即破碎,化为漫天光点。
雪地里,崔尘捂着胸口,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大人说了,你虽然厉害,可只是纸老虎。就凭多年前的那道暗伤,足以让你在瞬间从梵天级,跌落至灵甫级。”一个面容奇长的怪人阴阳怪气道。
“况且我们还有大人赐的法宝,对付你绰绰有余。”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粗人得意洋洋道。
“我们知道,你知道很多秘密,你把这些秘密和我们、和组织分享,大人一定不会忘记你当年对组织所做的功劳的。
哎呀,我都忘了。你得罪了京城那么多人,但还是有人愿意保你的。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吗?”
雪地里,那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他瘦削的颧骨和杂乱的发梢沾着雪花。
他扶着剑柄,慢慢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打斗声。声音嘈杂,掩盖了一切。
画面渐渐消失了,江秋回到了现实中,面前是崔尘冰冷的尸体。
他颤抖着嘴唇摊开自己的手掌,在那瘦弱的手掌上,放着一只古朴的玉镯。那玄奥繁复的花纹,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流转着青色的光泽,光线穿过刚硬的玉石,映出半透明的澄澈而翠绿的质地。
“人物身份确认中……
天纵系统第一序列,序号5,崔尘;
第二序列,序号73;
第二序列,序号66;
第一序列,等级极密,无权限查看。”
良久。
“谢谢。”
这是他对名为“纵玉”的奇物所说的。
女声没有回复。
虽然他知道也不会有回复。
年仅十二岁的他人生第一次知道了所谓恨是什么滋味,那是一种愤怒,燃烧着的充斥在胸腔里的愤怒,压抑着时刻想要爆发的滔天的愤怒。可更是一种苦涩的、苦涩到心底的痛苦,因为事实已经发生,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以后怎么办呢?”
师傅死了,那将来……看来就是一个人了。
他把玉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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