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宁安第三次把糖浆熬糊时,老匠人的山羊须都快翘到天上了:“丫头你这火候,画凤凰能变烧鸡!”
小公主气鼓鼓捏着铜勺,琉璃耳坠在灶火里晃成两团暖橘色的星。
她趁嬷嬷打盹溜出宫时,特意换了葛布襦裙,发间只别着楚明云病中送的白玉杏花簪。
掩饰了一身的繁华,但那娇养的气质却难以改变。
老匠人瞪了她几眼,到底起身,重新去准备糖浆去了。
此刻望着锅里焦黑的糖稀,卓宁安忽然想起三日前母后轻抚她鬓发的模样:“安安若实在不喜陈小公子,咱们再慢慢挑。”
“小娘子要学凤凰,得先会画风。”清朗男声从头顶传来时,卓宁安正盯着糖稀走神。
玄色箭袖拂过她手背,青年握着她的腕子轻转铜勺,琥珀色糖浆在青石板上流淌成翅尖:“风过竹林这般走势,可懂了?”
青年掌心有层粗茧,蹭得卓宁安腕间发痒。
这般实在亲密,便是教导也不行!
她微微蹙眉,不自在的收回手,又斜睨了这自称“糖画匠”的青年,却见他眉骨处有道淡疤隐入鬓角,像凤凰尾羽扫过的金痕。
糖稀浇铸的第七只凤凰终于成形时,市集灯笼次第亮起,他忽然将糖画倒转:“姑娘的步摇,可是缺了片翎毛?”
卓宁安慌忙去摸发簪,却触到他塞来的凤凰糖画。
琉璃灯下,糖翅分明补全了她步摇上摔断的玉叶,糖丝拉成的流苏正映着雪光轻颤。
后来那人便总在戌时出现,带着不同模子教她画糖画。
卓宁安学会用麦芽糖修补他破损的护腕,才发现青年总带着军中惯用的金疮药。
上元节那夜,他握着她的手画完第九十九只凤凰,忽然猛的用力,握紧她的掌心:“末将裴衍,求娶宁安公主。”
糖稀凝成的小凤凰翅膀上,“衍”之一字与她的名讳紧紧相缠。
卓宁安捏着糖画奔回宫时,撞见父皇正把玩着裴家军的请婚折子,母后腕间的白玉镯碰着裴夫人送来的鸾凤和鸣佩,叮咚如糖浆落板。
是……是他……
裴衍,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做糖画的,竟然就是她之前便拒绝过的小侯爷?
铜勺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卓宁安盯着第七滩焦黑的糖稀,忽然想起陈小侯爷那柄镶满宝石的玉如意。
三日前母后寝宫里,那柄象征婚约的信物在烛火下流转着冰冷的光,就像此刻锅里凝结成块的糖浆,甜得教人喉头发苦。
“这般笨手笨脚……就算已经二十岁,也确实不适合成亲。”她咬着下唇碾碎糖块,琉璃耳坠撞在灶台上叮咚作响。
老匠人恨铁不成钢的白须在余光里颤动,恍惚变成御史台那些老头子参她“任性妄为“的奏折。
母后病中苍白的指尖划过她掌心,温声说“没关系咱们再挑挑”时的柔软,却比滚烫的糖浆更灼人。
玄色衣袖拂过手背时,她险些打翻铜勺。
青年带着外面霜雪的凛冽气息裹挟而来,虎口粗粝的茧子蹭得她腕间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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