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悠长的走廊,顷刻间便只剩下了我和阿稷两人。
“媛儿。”他的神色凄惶,唤着我的名字就向前走来。
“大王。”我连忙后退好几步,惊慌地躬下身:“臣妇还要回府替夫君拿取换洗衣物。”
他原本逼近的步伐停下,沉默了几秒后,再度悲戚地开口道:“媛儿,孤没有母后了。”
“孤的母后,至死也不肯见孤…”一道压抑的低泣声传来,我无措地抬头看向阿稷。
他的眼泪如同连绵不绝的雨水一般,每一滴都在空气中凝结着哀伤,泪光点点中,无尽的乞求与期盼同时向我探来。
他在渴望什么呢?难道还要我像从前一样,在他失意时对他百般安慰吗?
可笑。
“大王,臣妇的夫君,也未见到自己阿姊的最后一面。”我不疾不徐地说着,平静的毫无一丝波澜。
“媛儿…”他的眉眼聚满苦痛,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
“臣妇是大王的舅母。”我俯身拱手:“大王如此唤臣妇闺名,实在于礼不合。”
阿稷脸上泪痕犹在,听闻我的话后,悲痛的表情霎时僵住,错愕与自嘲一一交替后,接着蓦地笑出了声。
“你的心,冷得就如同这寒风中转瞬即逝的冰雪一般,总是让人摸不到、抓不住,最后冻得满身伤痕。”
“你从来就没有施舍过我一丁点的怜悯与机会。”他缓缓闭上双眼,长睫上晶莹的泪珠滚落:“从来没有。”
“臣妇不知大王所言何意,臣妇告退。”我弯腰长施一礼,迈步速速从他身边走过。
“站住。”
他一把擒住了我臂弯,惊得我奋力一甩,甩得自己一个踉跄,倒退着靠在了廊柱上。
“母后临终前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向着我走来:“可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未曾。”我一慌,死死捏住左边的衣袖。
“当真?”他好似不信,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
“当真。”我低下头去,心如擂鼓。
“可孤不信。”他一字一句说着,抬手就在我身上搜寻起来。
“你干什么!”我急了,用力推拒着他。
然而我的力气对他来说根本不足挂齿,拉扯了几个回合,衣袖间的书帛砰的一声便掉落在地。
“大王!大王!”
正当我们都一瞬怔愣之时,不远处的范雎神色焦急地大喊着匆匆赶来,我见状,立马弯腰拾起书帛,脚下一刻也不敢停地逃跑了。
疾步跑至雨斯门,乘上轿辇在周重的护送下回了侯府,又跌跌撞撞地进了屋中,才敢将怀中的书帛悄悄打开。
是太后遗旨!我的阿冉有救了!
我看着书帛上的大赦二字,激动地喜极而泣!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只要有了这道遗旨,无论将来阿稷如何为难,我都可以凭着手中的书帛,保留下魏冉的尊严与地位!
即使是留在这大秦境内做个手无实权的富贵闲人,也好过碾碎他的自尊、被赶出秦国任人欺凌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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