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师是最冷淡的一位,怀抱着某种别扭的心思,他总试图在郁青珩面前展示自己威严强大的一面。只可惜,不管他是摆冷脸,还是故意提些看起来很有深度且高大上的财经军政话题来刁难人,郁青珩都言笑晏晏不起波澜地应付了过去。纯纯铁拳砸到棉花上,就算他在郁青珩的每句话后面都要接一句“不对”然后再重复一遍差不多的意思,郁青珩看起来也没有半分介意。他笑吟吟的,就没放在心上过。杨老师听烦了,夹了块猪蹄堵向老师的嘴:“就你一天天懂得多,联合国怎么还没请你去当秘书?”向老师:“……”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平平安安地吃完了,这是良好的开端,往后他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亲朋好友面前牵手了。郁青珩头一次以家庭成员的身份在向怀景卧室坐了一会。在国内,两人无法拥有合法婚姻关系,对习惯于领证保心安的长辈来说,总忍不住担忧,但对他们俩来说,这不算什么问题。想要那个证,可以去国外的一些区域领,可就算没有证,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改变吗?在这方面郁青珩都想的很开,倘若领一个证就能保证向怀景永远拥有一个温柔可靠忠诚善良的伴侣,那他早就想法子逼蔡阙跟向怀景领证了,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他们了。两人挤在单人床上,并排着小憩了一会,只是在车上睡多了,现在向怀景一点都不困。他悄悄地侧过身,去看身边的人。睡觉是郁青珩最没形象的时候,他得把长发全都撩到枕头上方,才不会在翻身的时候拉扯到。如瀑的发丝下是秀美的睡颜,虽然躺的板正,凌乱的造型却把他身上正经与危险的一面削减,平平多了几分随性的可爱。这样也不错,总事无巨细关怀他人的保护者,也可以被他人保护。下午的时候雨渐渐停了。向老师、杨老师扶着穆奶奶,再加上向怀景和郁青珩,一行五个人去了镇外的坟地。扫墓、上供、焚香、悼念……关于要不要告诉向爷爷他的乖孙找了个男人当恋人这种事,一家人还真纠结了一下。最后是穆奶奶拍砖定论的:“有什么不好说的,他有意见就让他找我!”其实向怀景已经记不清爷爷的模样,他六七岁的时候,老人就走了,记忆里只残存着跟头戴草帽的爷爷去地里捡麦穗的画面。因为两家人的墓地离得近,一群人又来到郁薇女士墓前说了说话。正所谓来都来了。似乎察觉到郁青珩想多和母亲待一会,杨老师他们很快先回去了,只留下向怀景跟郁青珩两个人。隔了快一年,再次站到郁薇女士墓碑前的向怀景,心情比之前更加复杂。“我会好好照顾珩哥。”向怀景半蹲下来喃喃道,“您一定也希望有人陪伴他吧,阿姨,您放心,珩哥现在是一个特别特别优秀的画家,他的作品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他有好好地热爱这门艺术……”身侧落下来一片阴影,郁青珩将墓碑前的白玫瑰整理出更漂亮的造型。他微微垂眸,纤长手指抚摸过沾了雨露的草叶:“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向怀景张了张嘴巴,下意识想反驳,但还是默认了:“你怎么知道?”“你的卧室门锁被卸了。”郁青珩笑了笑,声音如风吹草丛般悠长温柔,“二月刚回辛城的时候,只要一看到我,表情就很……好像我被谁欺负了,很可怜一样。”向怀景尴尬地捏了捏手指:“有这么明显吗?”郁青珩点头。向怀景小声嘀咕:“我不是故意打听的,就是不小心听到了。”郁青珩根本不会为这种事产生责怪之心:“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忽而沉默了下来,向怀景有许多话想说,想问问他还疼不疼,想知道他如今可还怕,只是时间太残忍,十二年的距离,让事后所有的关心都显得轻忽勉强。他侧脸看向郁青珩,郁青珩平静如水,明明没有什么波澜,却又像一阵需要密林依附才能存在的薄雾。那三天里,十五岁的郁青珩会想些什么?他透过那扇灰蒙蒙的窗户,看不见一点天堂的模板,是如何汲取着始终不曾到来的希望活下来的?他会感到痛苦,在痛苦里死掉,然后重生吗?他是多么希望他的小景能再一次从窗户里出现,让被门锁住的少年有喘息之机,才能对着那副简陋可笑的画,一点一点精细雕琢出幸福的幻象?向怀景怎么想都想不出确切的答案,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到那个夏天,代替郁青珩被锁进那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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