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雪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橙橙指着的那幅画。
雪白的原野上只有一个黑发女孩的背影。只见她墨黑色的发在风雪中狂舞,细瘦的身上穿着艳红色的长裙,独自一个人在雪地里向前走,身后一长串脚印。很干净的画面,勾勒女孩的线条简洁利落,颜色鲜明得有点刺眼。
“色调的搭配很分明,视觉上让人惊艳。”
“你不觉得这幅画面很孤独吗?”橙橙回过头来,凝视着阮素雪,表情若有所思。
是有点孤独,她知道,但是不想评论。
阮素雪微微地笑,“我对画懂得不多。”
她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偏头看着墙上的画展。这次画展的作家很喜欢用大胆的颜色,线条却很简单,每一幅画里面总是有一个背影,看不见脸。
“我觉得那幅画很像你。”橙橙似乎不打算让放弃这个话题,“姐姐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也穿了一条那样绛红色的裙子,很让人惊艳。”她回头,调皮地眨眨眼,“你不知道,那天宴会上有多少人都在盯着你看呢!”
“一条裙子相似而已。”
“我说的不只是裙子。”橙橙小声地说,“其实我很羡慕姐姐!因为姐姐会很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要一个人艰难地走下去,可是我总是畏首畏尾。”
“你年纪还小,还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们总是这么说,可是当年你为了乔大哥与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也只不过二十岁啊!”
阮素雪觉得有点尴尬,想安慰些什么可是又不知从何而起。而且,她苦笑着想:她的“事迹”算是反面教材吧?
“可是姐姐现在冷淡了很多,而且总是不在国内。”橙橙嘟着嘴巴。
“想我了吗……”
阮素雪本来想笑笑,调节气氛,谁知道橙橙下一句话却让她哑口无言。
“姐姐是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回国,而且和姐夫感情也不好呢?”
阮素雪愣在原地,讷讷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和慎感情不和?”
橙橙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别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你和姐夫的生疏就是个陌生人都能看出来。比如昨天晚饭的时候,姐夫明明不喜欢吃茄子,整盘茄子他一次都没有动过,可是你却还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
橙橙已经长大了,观察力之敏锐让阮素雪自愧不如。
“我和你姐夫……是政策联姻,跟以前的事情没有关系。”阮素雪只能叹气,替自己辩解。然而同时她感到一阵奇怪的内疚,连只待了一天的橙橙都看出来的事情,她却似乎视若无睹。
“政策联姻?”橙橙奇怪地挑眉,“你们婚礼之前,姐夫在爸爸书房里曾经许诺会给你快乐呢!”
是吗?父亲和江慎都没有提过。
阮素雪一震,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酸软……
“现在你回国啦,多陪陪姐夫吧!你们关系好一点,最好再生个大胖小子,让我回去也跟妈妈有个交代嘛!”橙橙苦着脸,抱怨道。
把橙橙送到画廊,安排好一切后已经是两点钟。司机小陈已经回去了,阮素雪想还是自己叫辆计程车比较方便。在街上走的时候,突然瞄见街边一家刚迁址到此的小吃店,一个胖胖的男人在里面吆喝着。
街上声音嘈杂,可是阮素雪却似乎听见了那男人的吆喝声:“我们陈记的烧鸡是全国有名的!我曾祖爷爷那一辈还被召进宫里为厨呢!”
那胖男人是这家店的老板,性格开朗又夸张,遇到新的顾客总是对人吆喝着陈记烧鸡传奇的历史。她和乔石曾经给他打过零工。其实这家店也不是很大,根本不用两个零工。在大学那段清苦的日子里,他帮了他们不少忙。后来乔石去了日本,他还费心地想给阮素雪介绍男朋友,不过被她婉拒。
丫头啊,你真的要等他吗?万一他不回来,你不是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阮素雪还记得他那时惋惜的眼神。
她没有进去跟陈老板打招呼,就算见面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她并不想听他询问乔石的情形,因为她也不知道。
乔石去了日本,走之前他对阮素雪说:等我三年,三年我一定回来娶你。他走了一年半,音信便不来了,而三年以后他也没有回来娶她。再后来她被母亲带回阮家,很快地就嫁给了江慎。与乔石的过往,她并没有极力去忘记,也不想过多地回忆。曾经那么惊天动地的爱情只剩下了最平淡无奇的结局,即使重新想起以往也再没有那时至死不渝、海枯石烂一般的勇气了。
阮素雪叫了一辆计程车,从车窗里看见阮氏和江氏合并以后新建的办公楼,五十层的摩天大楼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不知道江慎现在在做什么?她发现自己头一次对她的丈夫产生了好奇。
拿出手机,她拨通小刘的电话。
“小刘,我这两年存下的假期有多少?”
“两个月吧!”
“麻烦你跟人事部的人说一下,我打算放一个月的假。”
第二天晚上江慎回来,她对他提起她的假期。本来她是想要说自己申请这个休假是为了他,但是又觉得说出来太矫情,所以不了了之地把话留在那里。
果然,他只是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索她这番话的目的。然后他点点头,说了声“好好休息”,便朝书房走去。阮素雪尴尬地站在走廊上,心里充满了自嘲。很显然橙橙的期望落空了,而自己则显得自作多情,像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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