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浮动的屋内,斜照的春光透过菱形窗格静静洒落凿花青砖,长榻边眼蒙黑绸的李妩却如至冰窖,感觉不到半分春阳的暖意。
他刚才说什么?
是她太过紧张生出了错觉,还是他疯了?
“可是要朕帮你?”
前头再次传来男人平缓从容的嗓音,如料峭寒风劈向脑中混沌思绪,李妩才从恍惚里清醒过来,不是错觉,也不是幻听,是他真真切切说出口的话。
这个认知叫李妩呼吸愈发急促,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涌遍全身,甚至压过她此刻的恐惧,她颤着嗓音,不可置信地朝向那人坐的位置:“为什么?”
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男人也呢喃了两遍,第一遍嗓音平静,待到第二遍时平静里带了一份薄凉的讽意。
他转动着玉扳指,看向那道安安静静坐在光影里的窈窕身影,柔和日光下,那张纤细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颤抖的肩,轻晃的身,犹如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幼鹿,脆弱,迷惘,又无助。
沉默片刻,裴青玄从圈椅中起身,再度走到她的身前。
两根微凉的长指攫住她小巧的下颌,稍稍使劲,便抬起她的脸:“为什么?曾经朕也问过无数遍。”
在偏远苦寒的北庭,几乎每个深夜,他都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她会背弃誓言,改嫁他人。为什么她能如此狠心,多年情谊说放就放。为什么一颗心说变就变——明明是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凭何她毁了诺,又让旁人取代他的位置。
“朕早该明白,阿妩这张嘴惯会骗人。”
裴青玄摩挲着她的下颌,看着掌中张清艳的脸庞因吃痛而渐渐皱起,语气愈淡:“无须再做出这份可怜姿态,如今你于朕而言,早无半点值得怜惜之处。”
语毕,他厌嫌地甩开手:“朕说什么,你照做便是。阿妩是聪明人,应知耗尽朕的耐心,于你无益。”
李妩身子不受力,轻羽般往侧倒去,再听他这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剩下半颗心也彻底凉透。
他今日寻她的目的至此已昭然若揭,羞辱她。
若她是那种品行高洁、极有骨气的贞洁妇人,此刻她应当咬舌自尽,或是撞柱一死,以全名节。
可她没有那般铮铮骨气,她只是个趋利避害的寻常人,怕疼又怕死,且人间有那么多美好事物值得留恋,她没活够,不舍得死。
于是在最初的震惊、愤懑与羞丨辱逐渐平息时,她撑着身子从榻边坐了起来。静默两息,抬起沉重无比的手伸向襟口的鎏金如意簪花扣,指尖轻丨颤着解开。
俩人都没说话,这沉香袅袅的屋里一时静得只剩下一颗又一颗扣子解开时,衣料簌簌的摩擦声。
双眼虽然被蒙着,可李妩清楚感受到那直直落在身上的目光,如同蝮蛇般阴冷又缠丨绵,一会儿停在她的脸上,一会儿又紧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她的耳垂、肩颈与胸前,渐渐地,如有实质般,变得灼烫而危险。
不多时,最外头那件杏黄缎面花卉刺绣对襟薄袄已全然敞开,露出牙白交领里衣,薄薄的棉布里衣贴身勾勒出那起伏玲丨珑的曲线。
细白长指勾住系带时,李妩动作不由迟疑。
里衣若是解开,那她身上那些痕迹便彻底掩不住了。
“怎么不脱了?”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平静的嗓音,细听似有一丝压抑的沙哑。
李妩垂了垂眼,指尖紧捻着系带,艰涩开口:“臣妇身上……粗陋不堪,唯恐污了圣上的眼,惹得圣上不快。”
他折辱她就罢了,就怕他看到这些痕迹,迁怒于楚明诚——
如今楚明诚身在外地,皇帝真要下手,只需简单制造一个“意外”便可。
她实在不敢冒险。
然而,身前男人薄唇微启,语调冷然:“继续脱。”
李妩胸口微窒,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非得撕破她最后一丝体面。可现下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诸般情绪翻滚两番,终究是沉了心,咬牙道:“既然陛下执意,臣妇只得从命。只是今日种种,你恨我、怨我、折辱我,我都认了,唯有一点,你我之间的旧怨莫要牵连无辜旁……啊!”
话未说完,身前陡然一凉。
尚带着料峭春寒的冷空气毫无遮挡侵袭着每一寸裸丨露在外的肌肤,李妩下意识抬手护在身前,方才还勉强维持冷静的脸庞这一刻只剩下羞恼与惊慌,失声叫道:“裴青玄,你无耻!”
到底还是个年轻小娘子,在深宅高墙里娇宠着长大,又受诗书礼仪,圣贤道德的教诲熏陶,最是规矩守礼,哪抵得住这般直白的羞辱。
柔和春光之下,牙白里衣被扯开弃之一旁,年轻女子两条洁白藕臂紧紧交抱于身前,纤薄的背脊佝着,雪白的后背除却两根交错的烟粉色系带,便是三两零落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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