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希望,一眨眼间,那艘潜艇就会再度出现。”骆原又说。
“回去休息吧,凡事看机缘,不能强求。”林轩劝慰。
骆原摇头:“不,我想再看一阵,再看一阵……”
林轩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离开。既然跟朔长风、蓝冰、骆原的谈话不能继续下去,他索性转到玛尼石阵去看格桑。
还没到那石阵,林轩就听到了飕飕风声,似乎有一架加长螺旋桨直升机即将起飞时的动静。
再向前走,他感受到了明显的旋风,脚下的残破树叶都在风中打着转,飒飒乱响。
风越来越大,近处那些小块的玛尼石都被吹动了,时不时滴溜溜翻滚。
他顶着强风进入石阵,越近中心,风力越小,等见到格桑时,风声全无,波澜不惊。
格桑正在闭目冥思,双手互握,横放在小腹前。
林轩找了块石头坐下,默默地梳理自己的心事,把无关紧要的事一条一条剔除,转而潜心研究自己的工作。
嗡的一声,他耳中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力量,仿佛有人撞响了一只无比巨大的铜钟,振聋发聩,地动山摇。
“我感受到了。”那是格桑的声音。
林轩立刻追问:“感受到了什么?”
格桑回答:“地下那些人真实存在,他们直立行走,使用音节简单的语言,秩序井然,有条不紊。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像军装一样。我看到,那里被建设成一个巨大的地下堡垒,各种甬道四通八达,完全是再造了一个二战时期的柏林城……”
林轩静静听着,直到格桑的声音变得正常稳定,才问了关键的问题:“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怎么去那里?”
格桑指向那小小的水洼:“我从那里进去,思想之树的触须无所不至,就能抵达那里。”
林轩不禁苦笑,思想能去的地方,身未动,心已远;而身体能去的地方,却是小得可怜,只不过方寸之地。
“《淮南子》中说,天下之物,莫柔弱于水,然而大不可极,深不可测;修极于无穷,远沦于天涯;息耗减益,通于不訾。上天则为雨露,下地则为润泽;万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无好憎,泽及蚑蛲而不求极;富赡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费。行而不可得穷极也,微而不可得把握也;击之无创,刺之不伤;斩之不断,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错缪相纷而不可靡散,利贯金石,强济天下……”
格桑说的这些中国古籍上的箴言林轩也读过,而外国哲学家也有“一滴水中看世界”的名言。
万物生息离不开水,水包孕万物且滋养众生,是地球上最重要的资源。
“透过这水,我能远观万里,看到九幽之下。可惜,看到只是看到,却不能做更多?就如同我看到镜中花枯萎、水中月圆缺,又有什么用?”格桑睁开眼,抬起头,仰望玛尼石阵中的最高点,“现在,我是一棵植物,停在这里,根扎在水中,就再也不能移动到别的地方去,对这个世界不能有任何帮助。这就是生命的诡异之处,知者能言而不能动,不知者茫茫然不知该向哪里去……人类先哲们创造的精妙知识就在一代代传承中零落丢失,所剩无几,这正是人类最大的悲哀,无法实现知识的累积递增。”格桑苦笑,转过脸凝视林轩,“知道地球的结局还不如不知道?不知道,最起码可以麻醉自己,远离噩梦袭扰。”
林轩听懂了格桑说的每一句话,单刀直入地问:“我能做什么?我做什么就能挽回败局?”
格桑摇头:“你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不是遥感师,没有任何遥感能力,看不到我眼中的世界,也找不到山底的神秘世界。放弃吧,这是命。”
她裹紧了那破旧的僧衣,沉沉地闭上眼,进入到无声无息的假寐当中。
林轩看着格桑,对方是那么年轻,却已经背负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痛苦。
这个世界,不管是谁,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而格桑无疑就是能力超强的女孩子。
“我得找到他们。”林轩叹了口气,凝视格桑的双眼,“那是埋在雪山底下的大隐患,一旦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无可避免了。”
格桑不动,渐渐的,连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一战、二战的历史告诉我们,一旦三战开始,地球上任何人都无法独善其身,总会被拉下水或者成了乱世中的替罪羊。格桑,教教我到那个地方去的法子,我必须去。否则的话,很多人都白死了。”林轩不肯放弃。
格桑睡着了,不再理会林轩的呼唤,保持打坐姿势,喉咙里渐渐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林轩无奈,起身踱了几圈,一个劲儿搓手,毫无办法。
他看到,就在格桑的背后,无数已经枯黄的草根正萌发嫩芽。那些草贴地生长,彼此勾连成片,形成了一大块绿油油的地毯,将散落在地的玛尼石全都覆盖起来。距离格桑最近的三座玛尼堆,石块缝隙中也生长出了绿叶,仿佛一夜之间,春风重回极物寺,将去年撒落的草种全都催活,茁壮成长。
再仔细看,玛尼堆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改变了摆放方向,按照字符和线条的次序,整整齐齐地构成了逆时针循环。
“逆时针旋风……石头的逆时针线条……”林轩忽然明白,在格桑的精神力量感化下,整座玛尼石阵与她融为一体,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也变成她发挥遥感能力深入地下的最强大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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