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慈蹙起眉。
“小慈,你给爸爸一点钱好不好,爸爸错了再也不赌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那些人天天上门来要钱……”
郁兴年轻时有一副好皮囊,哪怕痩得只剩下骨头,此刻痛哭流涕的样子也并不难看,似乎诚心悔改。
……又是这副样子。
心底尖锐的厌恶情绪几乎要冲出来。每次都是这副样子,哭得妈妈心软把钱给他,然后拿着钱继续赌。
那么多次,但凡有一次是真心悔改,妈妈也不会走,他也不会被骗进赌场。
少年脸色雪白,嫣红的唇瓣也失去了颜色,脆弱得如同纸做的蝴蝶。
郁兴看到希望,想去拉他手,哭道:“你救救爸爸,爸爸要活不下去了……”
伸出的那只手落空,郁慈后退一步,瞳色清黑:“那你就去死。”在郁兴眼泪怔住时,他清晰地开口:
“你早该死了。”
妈妈做零工辛苦攒下的钱被偷去赌钱输光时,他一遍遍走过赊米的路时,郁兴就该死了。
“你是不是把银镯子卖了?你卖到哪里去了?”
郁慈极力忍住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强装出平静的外表,以一种冷淡的语气说:“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给你钱。”
眼泪止住,郁兴慢慢直起身,盯着少年说:“你撒谎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指尖一点点陷入手心,郁慈没有说话,他的确不会拿钱给郁兴赌了。
“小慈,你想不想妈妈呀?”郁兴忽然开口,眼底是藏不住的恶意。
心脏收紧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郁慈听见他说:“你不是见过她最后一面吗?”
“就是巷子里那具裸尸呀。只可惜,你因为害怕,没有上前多看一眼。”
脑中的那根弦骤然崩裂,耳边嗡的一声眼前跟着暗了一瞬。好半响,少年才颤抖道:
“我不信,你骗人……妈妈只是走了……”
舌尖又苦又涩,郁慈后知后觉,是眼泪。
看着少年纤薄的身形几乎站不住,郁兴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感,他扯开嘴恶声道:
“她想抛下这个家,和别的男人私奔,她就是贱人!我为什么不能把她卖进窑子里?被人玩死是她活该!”
极致的疼痛过后便是麻木,连一丝拨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眼睫一颤,泪珠砸下。
……原来那就是妈妈,原来妈妈并没有抛下他,原来妈妈就躺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脑中有一瞬间的眩晕,郁慈闭上眼身形有些不稳。下一刻,一只掌扶住他的后背。
男人微微喘气的嗓音在耳边落下:“阿慈,我在。”
睁开眼,透过影绰的泪光,他对上一双沉静的眸。沈清越额角浸湿,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说:
“不要相信一个赌徒的话。阿慈,你的妈妈一定没事的。”
刚止住的眼泪刹那间决堤,郁慈攥住他的衣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努力陈述清楚:
“郁兴说……他把妈妈买进窑子了……还说那具尸体是妈妈……”
掌心下背还在轻颤,害怕与绝望的情绪已经将少年包围。
沈清越将他搂进怀里,感受到肩颈处的湿润,冰冷的目光看向郁兴:“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男人的眼神太过骇人,如同在看一个死物,不够宽敞的巷口也围满了人。
郁兴瑟缩了下,反应过来后像被蝎子尾扎住,情绪猛得激动起来:
“我卖我老婆,天经地义的事!郁慈你就是个卖的!跟那个婊子一样!……”
歇斯底里的谩骂涌出口,沈清越脸色彻底冷戾,一旁的人刚要上前,郁慈却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
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
“郁兴,你说那些要债的人找到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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