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商务车停在了一间废旧的工厂,温妮将陈、于二人带下了车,摘下了他们头上的眼罩。陈大兴拎起提包里的现金,放眼四望,只见眼前一间二层楼,看建筑外观,应当是早年的职工食堂。待到进门后,才发现里面的装修别有洞天,三百多平米的空间,清一色环氧地坪漆铺地,东面墙壁上,挂了一台大电视,直播赛程。西边厚厚的帘子遮住了窗,一排酒柜整整齐齐,上面烟酒雪茄一应俱全,屋子西边有一面大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支球队的赔率、玩法,黑板下面有六张圆餐桌,上面高高低低地摞满了现金纸币,餐桌边有四台电脑,两个算账的“财务人员”正在清点赌局账目。
屋子里还摆了八张台球案子,四围有大沙发若干,方便一众赌客在看球的时候,想活动可以活动,想休息可以休息。西南角有一部钢架楼梯,直通二楼,一楼的挑高直通楼顶,二楼只有东边一侧设有六间房,四个房门全部敞开,里面摆着麻将桌、扑克桌若干,此刻已经满院,浓烈的烟味儿、嘈杂的叫嚷声混在一起,很是热闹。剩余两间房,一个是卫生间,一个是休息的卧室,卫生间的门关关开开,人员进出不断。卧室的门半开半关,里面亮着灯,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卫生。
“二位,今晚的球赛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请抓紧时间下注,这儿还有其他一些小赌局,您随时可以加入,我们这儿的抽水严格按行内的均价,逢十抽一。”温妮笑着给陈大兴介绍了一下这儿的玩法,踩着高跟鞋,上了二楼,熟络地招呼着二楼的赌客。
场子里人头攒动,少说也得有三百人。陈大兴拎着现金,胡乱下了一注,抓了一捆现钱,在赌场里四处乱转,借着打台球的空档,和一个手腕挂紫檀,手搓“狮子头”(核桃)的老赌客搭上了话。
“哎呦,老哥好啊。”陈大兴递了一根烟儿。
老赌客看了看陈大兴,又看了看于树,接过烟儿嘬了一口:
“二位生面孔啊。”
“刚知道有这么一好地儿。”陈大兴拎起球杆儿开球。
“这也是最近才好起来,最早的时候,我们在。。。。。。在纸扎巷里,一个寿衣花圈里玩儿,渗人极了。”
“那个时候,上车需要蒙眼不?”于树探头问道。
“蒙个屁,漫天都是香烛味儿,谁不知道在哪。后来那场子出了点事,支局的大东家才把场子换到了这地方,环境虽然好了,但搞得越来越神秘,往返都是车接车送,我也是蒙着眼过来的。不过只要玩儿的好,这都不重要,您说是吧?哟!您这球打得真不错,这说着话的功夫,都快一杆儿清了啊!”老赌客拎起球杆儿,聚精会神地看着陈大兴,陈大兴为了多套点话,故意打偏了几杆,和老赌客陷入了拉锯战。
“老哥,我朋友说,这场子东家不靠谱,卷过客人的钱,有这回事儿吗?”陈大兴一杆打了一个“翻袋”,老赌客拍手叫好,随后说道:
“是有过这么一档子事,不过这跟东家没关系,是底下干活的一个马仔,卷了钱出去滥赌,多亏了这背后的东家出钱,把这窟窿给大家堵上了。”
“那个马仔怎么样了?”
“你没看新闻吗?就是那个叫陆坤的啊!”
“啊?是他呀!”陈大兴故作惊讶。
“可不是嘛,这孙子太能坑人,我要是他老板,也得找人办了他。”
“找人?找谁?”
“现在这年月,只要你有这个,想找谁就找谁。”老赌客搓了搓手指,做点钱状。
陈大兴拿起桌边的壳粉,一边擦涂杆头,一边暗中思忖:“案子查到这儿,各项事实好似一张张拼图,拼出一个事情的原貌,那就是鲍爷手下看赌场的陆坤,卷了赌客下注的赌资,在网上下注,把钱扔去了澳门的博彩公司,输了几千万,这个窟窿陆坤不没填上,东窗事发,鲍爷震怒,雇凶杀人,弄死了陆坤,雇佣的这个杀手,就是出狱后在夜总会当保安的魏小涛,魏小涛杀人后跑路,到养老院找了魏宝亮,当了金表、卷了存款。可是,验尸的结果又有疑点,显示凶手很可能并非魏小涛,而魏宝亮的失踪更是毫无原由,逻辑上说不通。既然有说不通的地方,案子便有破绽,这个破绽的突破口,就在温妮。。。。。。”
“想什么呢?该你了!”老赌客拍了拍陈大兴,陈大兴收起思绪,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下球,皱起了眉头:“这球儿停的不好,我就剩个黑8,瞧好了,我秀一个扎杆。”
言罢,陈大兴撸起袖子,半靠在球台上,提手过肩,将球杆几乎与台面垂直,由上而下击打主球,主球剧烈旋转,刮擦目标球黑8,黑8球一抖,缓缓滑落袋口。
“好球啊!”
“献丑了。”
“咱再来一局。”
“稍等会儿,我上个厕所。”陈大兴放下了杆儿。
“哎呦,这才玩儿多大一会啊。”
“老了,前列腺。。。。。。”
“懂!都懂!我等你一会儿。”
“这我兄弟,叫老于,你俩先开一盘,我去去就来。”陈大兴将球杆儿塞给了于树,分开人群,上了二楼,居高临下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温妮。随后,他又探头在四间开着赌局的房间门后探头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温妮的身影。在路过那间休息室的时候,他故意用脚尖在地上一蹭,鞋尖儿贴着地皮撞在了门角上,本来只开了一道缝儿的房门瞬间洞开,一个正在收拾卫生的马仔和陈大兴对视了一眼,陈大兴双手放在裤腰带上,笑着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厕所。
“走得急,不好意思。”
那个马仔没有搭理陈大兴,低头继续拖地。陈大兴一扭头,突然发现在二楼半的位置,还有一间阁楼,通往阁楼的楼梯旁放了一张单人沙发,一个少说也得二百斤的马仔,正坐在上面打着手机游戏,在沙发边还靠着一根棒球棍。
“阁楼有蹊跷。”陈大兴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一场景,转身进了厕所,厕所的门没有锁,只有一条半掌长的链子,从门把手垂下来,向左边门框上一挂,便算是锁上了门。
厕所面积不大,只有五、六平方,正前方是一级水泥台阶,一步跨上去,就是蹲便池,蹲便池后边是水箱,水箱上边有个篮球大小的通风口,里面安着排风扇叶。陈大兴知道,自从自己上了温妮的车,麻小便从后头跟了上来。但是自己所坐得这辆车兜兜转转,麻小没有经验,未必能跟得上。此处旧楼林立,从外面绝对看不出端倪,他必须给他留个标志。
陈大兴撩起衬衫,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将贴身穿着的纯棉四角内裤脱了下来,这条内裤他已穿了好多年。现在已经从“鲜红”掉色成了“淡红”,但总体色调还算醒目。陈大兴提上裤子,穿好衬衣,将内裤系在厕所皮搋子的手柄上,关闭排风扇,晃晃悠悠地踩着水箱,爬到了通风口处,将皮搋子穿过扇叶缝隙,牢牢卡住,通风口外,凉风一吹,红色内裤上下翻飞。陈大兴满意地点了点头,喘着粗气慢悠悠地爬下水箱。
厕所的左手边墙上贴了一面镜子,镜子下是一个一米多高的洗手台,右手边门后放着一个大垃圾桶,里面套着黑色的塑料袋,上面盖着盖子。陈大兴挽起袖子,屏住呼吸,掀开了垃圾桶盖子,里面横七竖八地摞满了外卖盒子,汤汁剩菜横流。陈大兴刚要伸手去掏,厕所门外陡然传来响动,链子一声“咔哒响”,门被推开一线。
说时迟那时快,陈大兴膝盖一顶,随后转身,用后背一靠,将门牢牢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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