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再度传来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拘谨:
“前方……湖边之路石子湿滑。既无灯烛照亮,还请王妃易路而行。”
雍羽不由得止步,回转过来,挑起一侧眉。
戏谑地笑:“妾,生性喜爱冒险,就不换路。”
“……”他抿唇,眼神微向下瞟,又道:“臣并非同王妃说笑。王妃的鞋履底薄且滑,踏上浸了夜雾之路,极易摔倒。”
微弱的火苗映照在裴西遒的脸庞。
神情冷峻,俨乎其然,从内至外透着生人勿近般的疏漠。
若不是隐隐瞧出他眼瞳里闪烁的担忧,隐隐从他话音里听出某种温柔——雍羽当真要以为,他就是个冷酷无情的铁人石塑。
有意思。
她极力压着唇角,生出了几分玩笑的坏心思,故意说:“哦,也对,可妾还想去湖边走一走呢,这可怎么办……不如,”她眨眨眼,轻快地道:“有裴中郎将带着,妾便不会滑倒了。”
裴西遒震惊地睁大了眼,冷淡的面容倏忽闪过一抹红晕,“这——多有不——”
雍羽自顾自朝湖边走,好像完全无视了他这个人。
听到身后传来明光铠踉跄跟上的声音,她已有些快憋不住笑了。
湖边昏暗湿冷,只可见对岸大殿的灯火遥遥映照在湖面,泛起粼粼微光。
她身上的金铃叮当作响,他的甲胄也是,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便好似奏出了美妙的乐曲一般。
“王妃莫再前去了,”他快步走到她身侧,展臂阻拦,“在正路上走一走也就罢了,再往下,便是岸边浅滩,会有苔藓——”
雍羽一猫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
“王妃!”他似有些恼了,低唤一声。
她不以为意,固执地迈过堤石草丛。
还没迈出几步,果真教他说中了,鞋履踩到了滑腻腻的苔藓,她一个出溜,惊呼一声就往后倒去。
被某人牢牢托住了肘与后背。
“我说什么?”裴西遒冷笑一声,扶她自已站好,就马上收回了手。
雍羽盯着他紧攥在身体两侧、暗暗发颤的拳头。
逗弄他的心思又蠢蠢欲动了。
“中郎将担忧,便可以扶着妾,不是吗?”
“……成何体统。”他生硬地吐出四个字。
她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声音柔软轻细:“可是,妾有点害怕。”
“那就回去。”又是冷冰冰四个字。
“妾想在此处透透风。”
“关臣何事。”依然冷冰冰四个字。
阵风吹来,将裴西遒手里的火折子吹了灭。他一愣,再对着它吹了几次气,发现连这火折子都燃不起来了。
“回去罢。”他看向她,无奈地叹气,也许是在说,这便是天意。
雍羽收回手,刻意作委屈道:“小裴将軍,可以牵着妾回到正路上吗,妾看不见。”
她今日非得看到他羞涩失态的模样,眼睛看不到,心也要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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