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巳和钱小凤都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秀儿自小没挨过母亲打骂,一时委屈至极。索性母女再没有起冲突,两个什么也不说,抱头痛哭。
张娘和钱程巳都没有心思吃饭。钱小凤只挑了些酸菜下白粥,见没人再动筷,便起身收拾。张娘要帮她,她便拒绝道:“您陪陪秀儿吧,我来收拾着。”
肉汤倒入泔水桶,钱小凤双手泡在锅里,油渍腻在手上。她一向只做菜,不管洗碗生火,一时有些恶心,好不容易忍到洗好了碗碟,忙使了厨娘留在厨房里的桂香胰子。
本以为止住了恶心,没想到她胃里翻搅得厉害,钱小凤站在水缸边,将中午吃的那些东西吐了个干净。
大雨冲散了她的呕吐物,正当时张娘打着伞往厨房来,问:“小凤可有酸枣一类东西,秀儿吐得厉害,想尝些酸味儿。”
钱小凤听着张娘的话,有些发呆,张娘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她病了,关切道:“小凤没事吧?”
钱小凤回过神来,摇摇头,与张娘在厨房中翻找着。张娘在石柜中寻到一个管子,里头是厨娘自制的蜜饯,张娘一手抱着罐子一手举着伞,又问了钱小凤一道:“小凤当真还好?现下镇中大夫还未走光,若有什么,得赶紧就医去才是正理。”
钱小凤只管点头,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与张娘如何解释。
张娘也再顾不上她,抱着罐子往屋里走。
钱小凤浑浑噩噩回到自个儿房里。
屋里值些银子的东西不少,但在钱小凤眼里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又不愿听钱程巳的,往朱掌柜那里典当。他们刚走半日不到,还无人上门偷盗,钱小凤的房中基本无甚变化。
她最看重的一样东西也摆在床边。
这玩意儿长得快,如今已有四尺之高。钱小凤一家逃命,人都挤满了马车,不可能还带着这么株核桃苗。她坐在床边,看着苍翠的叶子,手掌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小青芽……”
她喊着。
核桃苗摇曳枝干,她肚腹里也有个生命在跳动。
“轰隆隆”一阵雷响,钱小凤坐的这床摇晃,摆在木柜上的瓷瓶倒了滚了一转儿,“啪”的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这一回的震荡比方才那一下强,钱小凤扶正花盆,奔出屋子往钱程巳屋里赶。钱程巳正好抱着秀儿,与张娘一同出来。他们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盘龙山,神色惊惧。
自他们头顶掠过一阵大风,张娘给钱程巳和秀儿打的伞都快被那风折断,她拽着伞柄拼命给她女儿挡住。钱小凤手上那把伞却不幸被风卷走。她站在雨中,看到一条游龙往盘龙山去。
盘龙山大道上,孩子们穿着斗笠在牛车上又跳又闹。他们玩着自个儿捏的泥巴龙,眺望与他们越来越远的盘龙山,忽然指着山上团团乌云大声欢叫:“娘,快看,那是龙!”
作者有话要说: π_π睡前默念三遍:我是一锭写甜文的银子~
☆、第六十一章
“你到底想做什么?”
八龙子看着盘腿坐在镜湖边的龙九,道。
老龟说过在这盘龙山上他们使不了法力,他还当是天方夜谭,自个儿带龙九来了此处,竟也没有例外。八龙子站在随时都会爆发的湖水边,有些不安。
龙九安坐在湖岸上。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一直在想,为何我在这盘龙山毫无法力?甚至一开始连一个凡人小姑娘都不如。”
“那日为了救她,这一身法力都回来了,却只能在外使用。回到盘龙镇,我依旧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他道,“现在我懂了,或许是刑期未至,又或许是因为,哪怕我在这湖底呆了四百多年,都从未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未认为。
“我打翻了宝瓶,累得人间三月大雨,洪水泛滥,不知要了多少人的性命。若不是老祖宗求情,我哪里能保一条命?”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恁多人的性命,现在想来,四百年的刑期,委实少了一些……更何况,我还是个冥顽不化的少爷。”
“你是如何想明白的?”
“想明白了吗?没有。”龙少爷道,“我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那些所谓的神明如何能不知道?他们知道。他们知道只要这接连三月的大雨会毁了盘龙镇,伤害盘龙镇下许多人的性命,却依然要坚持他们所认定的规矩。我倒更糊涂了,究竟怎样做才对?按照他们所认定的那一套做下去,便是正确的?我不知道。”
他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别说了……”八龙子打断他。
“我也不愿提及这。”龙少爷道,“自镜湖底出来,我为重获自由而狂喜,除了收敛狂性,未曾想过当年对错;我宁肯被父王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在盘龙镇布雨,不过为小凤儿一人而已,而非那一镇人的性命……我从未理解过他们所指定的规则,也从未有过他们所期许的慈悲。”
他嗤笑道:“却不料兰因絮果,曾有多少杀孽,而今都要还回去……”
“老祖宗今日教我,有的人,即便他死了,也能完成一种守护。她以一人之力,庇佑部族兴落。”龙少爷道,“似我这冥顽不化的,大约一生都不会开悟……”
他站起来,道:“我只想在规则之外,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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