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桥上那些已经发黄的藤叶间所挂着的人,仿佛彻底被风干了,不过四尺长,风干的尸体外面裹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衣烂衫。我和哑娘走在藤桥上,桥在轻轻的晃动,藤叶之间若隐若现的干尸,也在上下起伏。
我连死人堆都钻过,不会被一具干尸给吓倒,但是看到干尸的一瞬间,我猛然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藤桥前后不着岸,脚下就是深的能把铁人都摔扁的深谷。我来不及再去追问哑娘,藤桥上面怎么挂着这样一具被时间磨砺的如此诡异的尸体,只想着赶紧把这座桥走过去再说。
但是仅仅走出了一步,我似乎看到那具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干尸的眼睛里,好像爆射出一点慑人的寒光。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亦或是幻觉,可这一幕让我心肝发颤,抬脚就想朝前跑。
唰……
一下冲出去几步,双脚猛然一紧,依附在藤桥上的青藤,在这一瞬间几近拥有了生命,一条条拖着枯黄藤叶的藤条,如同一条条伪装着的蛇,一下子把我的双脚缠住了。我心里一慌,一嗓子还未喊出来,正在随风轻轻晃动的干尸,身子在藤桥边诡异的一折,竟然翻上了桥面。
无生观这里的山,果然有问题!
直到这时候,我才相信了冷哥所说的话,但后悔已然来不及,双腿被蔓延的藤条缠着,难以动弹,干尸翻上来的同时,两条硬如铁棒的胳膊,直直的伸了过来。我手边没有什么家伙,下意识的就从怀里掏出那截不足一尺长的蛇骨。
噗……
尖锐的蛇骨陡然捅在仅仅四尺高的干尸正额头,我仿佛听到一声沉闷的炸裂声,干尸被蛇骨捅中之后,嘭的一下被震退出去两步远。它的身子真的已经坚如金刚,只是踉跄了一下,毫发无损,原本仅存着一条缝隙的眼睛,好像在此刻无声无息的睁开了。
我的脑子一晕,干尸被风干的如同腊肉,但是在它深陷的眼眶里,却露出一双闪动寒光的眼睛。
我还是站着不能动,藤条把双腿缠的很紧,挣也挣不脱,哑娘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被吓住了。
“哑娘!你快走!”我紧紧捏着手里的蛇骨,被震退的干尸只是微微一顿,又直挺挺的冲了过来,我连自保的把握都没有,更不要说护着哑娘,只能让她快速跑到对岸暂避危机。
哑娘说不出话,但是又不肯走,她的目光里全是讶异和恐慌,她可能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任何怪事,可这次返回,脚还没进家门,已经被困在藤桥上。
“快走!”我有点沉不住气,哑娘不走,始终是我的一个牵绊:“你要不走,会拖累我!”
哑娘不会说话,但心思是正常的,我这么一喊,她也顿时明白了眼前的处境,艰难的踌躇了一下,哑娘不由自主的在桥上倒退。干尸被我挡着,哑娘走的很顺,片刻间已经从藤桥到了对岸。
嘭……
干尸的胳膊腿都是僵直的,身躯坚硬,但灵活不及我,第二次冲过来的时候,我弯了一下腰,手里的蛇骨又一次捅在它的胸口。这一次,我用了很大的力,干尸几乎被这一击给震飞了,翻翻滚滚在藤桥上滚出去两丈远。
当它再次翻身爬起来的时候,我陡然从它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丝戒备和警惕的目光。这缕目光一闪而过,却让我心里如同打雷一样,轰鸣不止。
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便偶有意外,或者被旁门邪术附身作祟,它仍然只是一具尸体。但面前的干尸显然死去很久,而它还会戒备警惕,这足以说明,它有灵智。尸体还有灵智,就意味着,这是一具由尸入道的邪尸,生前有大本领,死后的残念不散,附着在尸体上,以尸身修行。
一具入尸道的邪尸,比十个旁门大汉加起来还要可怕的多,我的手心立即沁满了汗水,扭头看看已经跑到对岸的哑娘,心想着拼死也要挣脱出去,呆在藤桥上太危险,一个不慎摔落下去,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危急中,我浑身上下的血好像都沸腾了,血液轰鸣,滚滚流动,一股灼人的热意顺着鲜血蔓延到双腿,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大力,一声大喝,紧缠着双腿的那些藤条,立时被咔咔的挣断了一大半。
抓着这个机会,我全身用力一扯,把剩下的藤条全部甩脱,身躯一得自由,动作也就随之灵动了,我不能朝后退,那样会把面前的干尸引到对岸,危及哑娘。爹当年在大河滩的名头那么响亮,我就算再不济,也不能保不住自己的后娘。
心里的那些畏惧,好像被强烈的念头压住了,我拿着那截蛇骨,想把干尸逼到藤桥的桥头。这具干尸并没有真正的得道,它显然对我手里这截蛇骨非常忌惮,两次被震飞之后,立即老实了,面对我的逼近,它直挺挺的后退着,一步一步被逼回桥头。
干尸退一步,我就进一步,一点都不敢松懈。短短的藤桥很快就走到了桥头处,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守住桥头,不让干尸从这里通向对岸,至于以后的事,实在想不到,也无能为力。
就在我打算死守着桥头的时候,藤桥两边那些密集的已经发黄的藤叶,陡然间无风自动,窸窸窣窣想个不停。我又要防备桥头的干尸,又要眼神戒备,有点力不从心。
唰……
枯黄密集的藤叶垂在桥面下头,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桥面下猛的就翻上来两条干枯如柴的身影,藤桥太狭窄了,没有辗转腾挪的余地,我分明已经察觉到不妙,可是限于环境,躲闪不开。两条膀子同时一紧,下意识的就去挣扎。
余光一闪一晃的刹那中,我的头皮立即紧了一圈,从桥面下头凌空翻上来的两条身影,和桥头的干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尸身变的硬如钢铁。两个干尸一左一右的压在后面,我进退不得,拿着蛇骨拼命挥动着。
嘭……
服食过灵心血玉,我的力气是足够用的,只是从小没练过功夫,到了一转即逝的战团中,就跟不上变化。干尸畏惧我手里的蛇骨,不敢彻底逼近,我也让挤在藤桥的桥头,跑不掉,出不去。迟疑了那么一下,前后三具干尸的头顶,嘭嘭的仿佛爆散出一团一团淡的察觉不出的雾气。雾气带着血色,被山风一吹,立即弥漫开来。我吸气的时候嗅了一丝淡淡的血雾气息,整个脑袋立即像是被一柄大锤砸中了,晕的一塌糊涂,恶心的想吐。
淡淡的血雾一圈一圈的在身前身后缭绕,我晃了晃头,眩晕和烦闷随即减轻了许多,灵心血玉在传闻中是百毒不侵的宝药,但置身在丝丝缕缕的血雾里,难以坚持太久,我咬紧牙关,闷头冲向前方,用蛇骨把挡在桥头的干尸逼开,想先逃离这片能把人熏死的迷蒙血雾。
有蛇骨在手,干尸不敢挡的太紧,我顺着桥头冲出去,脚步还没有停下,猛然就感觉头顶瞬息间笼罩了一层阴森沉重的气机。
轰隆……
一道几乎和胳膊一样粗的黑色的雷霆,在无云的晴空闪现而下,黑雷的落势快到极点,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从天而降,却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乌黑的雷光堪堪的劈落,我临危使劲的扭着头,一转身躯,左边的肩膀顿时被黑雷劈中。
这真的是致命一击,我只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仿佛被劈碎了,重击让我的双腿一弯,一头栽倒在地上。所幸是反应够快,躲过了要害,黑雷劈中肩膀,没有把我一击劈死。
然而我并不轻松,随着黑雷的劈落,我能察觉出,一股一股阴冷的让人结冰的寒气,顺着肩头急速的在身躯中扩散。黑雷的阴气来的太猛太快,整个人好像随即被冻住了,双腿双手麻木不堪。
我挣扎着翻过身,身躯里流动的血玉的气息,在不断的化解那逼人的寒气,可是三具干尸并做一处,从三个方向迎面扑来。我的腿站不直,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距离最近的那具干尸,可是等身子一慢下来,恍恍惚惚的视线中,就看见一具干尸已经扑到了眼前。
若是换成别的人,被这么一连串的连追带打,估计早已深陷不测,我只是依仗着融化在身体里的灵心血玉,勉强活了下来。可是此时此刻,彻底没有了退路,手里的蛇骨在翻滚中甩脱了,干尸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势如飞鹰搏兔,它的手臂坚硬笔直,指尖尖锐的像是矛头,对着我眉心,猛插下来。
我毫不怀疑这一下就能刺穿我的额头,可是距离那么近,来势又那么猛,躲是万万躲不开了。
我根本不敢想象额头被刺穿会是怎么样的后果,尖锐的指尖就在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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