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面色犹豫不决,臻杰心头一颤,却不敢胡乱猜想,只是追问道:“母后,您知道父皇究竟在什么地方吗?儿臣……此刻很需要他。”
“是为了朝务?杰儿,如今很困难吗?”张文琴心中急切,她一直都希望儿子能做一个比他父亲更出色的皇帝。
臻杰点了点头,口中道:“儿子太年轻了,那些老臣自恃功高年老不把儿子放在眼里,一时儿子也不知要如何压制才好。”
张文琴心里斗了几回,终于拉着儿子的手道:“去傅王府找你父亲吧,如若不错他当在那里,只是你千万不可大张旗鼓地去,你父皇既然不愿人知道他在那里,自然是有道理的。儿子……你可知陈璋瑢如何才让我回来的吗?她说‘难道您一点不怕儿子的皇位左右摇晃吗?放眼如今朝堂之上,有几个不是太上皇一手栽培的臣子?’”张文琴焦虑地看着儿子,口中道,“去找你的父亲吧,我想陈璋瑢此话空穴来风,一定有她的道理。”
臻杰闻此,大大的一颤,冥冥中感到父亲要自己废除陈氏并流放陈氏一族的背后隐藏的是如何大的一个隐患,原来父亲从没有真正离开自己,一直默默地为自己盯着这座江山。他心头一暖,满口应承了母亲。
之后的几日,章悠儿只是忙于叮嘱修缮昭云殿寝宫并其他诸多事宜,少了前往馨祥宫与茜宇说话,而茜宇因有璋瑢陪着说话,虽然心事重重倒也不觉得闷。皇帝这几日甚少留宿妃嫔宫阁,时常是独自在涵心殿就寝。妃嫔之间也碍着皇太后回宫安分许多,除了有个周才人与几个娘子在御花园内议论惠嫔与宜嫔如同双生姐妹一般,只是一个是丰满的杨贵妃、一个是纤弱的赵飞燕,却都是狐媚极了的女人。
第二十章浸润之谮(三)
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来,一时闹得阖宫上下无人不知,张文琴虽面上不说什么,却私下授意儿媳妇不能让宫嫔们如此放肆。于是便有了季妃带着手持庭仗的大宫女前往琼瑶宫,把周才人与那几个娘子一顿责打,一下将这股流言湮灭了。
继而终于到了蒙依依十日禁足完结之日,这一日清晨,她和众妃嫔一同前往颐澜宫向皇太后请安,并行了大礼承认过错。张文琴碍着儿子对她的情分,并没有如何斥责,只是冷着脸告诫她要懂得自己的本分便作罢了。蒙依依一一承受,之后退回宜人馆,只等着今晚儿子能够回到身边。
傍晚时分,果然见莲妃送了杰欢回来,母子二人十日未见,自是相拥而泣。末了蒙依依拉着沈烟左右道谢,沈烟告诫她往后不可再闹这样的脾气,这一次若非皇贵太妃的恩典,恐怕皇太后也不会就此罢休。蒙依依心中明白,沈烟愿意帮自己是因为她有孩子能够体味一个母亲的心,而皇贵太妃愿意帮自己就不仅仅是因同为母亲,她那一言一笑都仿佛与世人不一样,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的起帝王无尽的宠爱。
沈烟与她说了几句后,便一同去看望了王越施,如今她早已把惊慌抛在了脑后,只是日日静静地绣制一些小衣小鞋,似乎和蒙依依住在一起,她很安心。见沈莲妃又来探视,不由得欢喜,便与二人说了许久的话。在沈烟看来,便是王越施这份守得住任何心绪,才让她能博得帝后的青睐,才能在这处处勾心斗角的后宫安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可是沈烟怎么也不敢想,这竟是她最后一次和王越施说话。
那一日正巧皇帝带着兵部官员出城阅兵,本来众妃都在颐澜宫里陪着皇太后逗着元戎玩耍,一屋子人正笑得开心时,宜人馆李荣跌跌撞撞地冲来禀报,说福嫔娘娘正大口大口地吐血,眼看就不行了。
众人吓得面色惨白,楚贵嫔更是登时晕厥。章悠儿顾不得旁人,只是要季妃、品鹊留下侍候皇太后,自己带着沈烟风一般冲去了宜人馆。
此时王越施住的寝室外已跪了一地的太医,他们一见皇后便摇头示意回天乏力,章悠儿心中大痛,待入得内室便见茉莉正哭天抢地扶着主子呼喊,而王越施的嘴角还不住地溢着鲜血,她隐约看见皇后进来,一只手无力地伸出。
章悠儿顿时难掩悲戚,不顾鲜血腌臜,排开茉莉便把王氏抱在怀里,只听得王越施气息微弱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我想……见皇上……”说着把一块丝帕塞进了悠儿的手里,那瞳眸已然黯淡的眼睛里泉涌般流出的泪水混合在一口口吐出的鲜血里,糊得她那张姣好的面容很是可怖。
王越施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她紧紧抓住皇后的手,一字字艰难地吐道:“告诉……皇上,越儿不……能伺候她了……”又伸手抚摸在自己的腹部,浑身不停地抽搐着,“越儿……对不起他,这个孩子……要跟着越儿走了……皇……”
“不会的!”章悠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痛哭流涕,“不会……有事的……你……”她抬头看着立在一旁的沈烟,大声道,“去啊……派人把皇上找回来,他的越儿要去了啊!”
沈烟无力地摇了摇头,她分明看到王越施已经咽气了,那只本抚摸着腹部的手软绵绵的垂下了,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第二十章浸润之谮(四)
宜人馆里顿时陷入悲恸之中,王越施的大宫女茉莉哭死过去,沈烟也软软的好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蒙依依呆立在内室门外,里面传来的痛哭声让她陷入不堪回首的回忆里去。
消息走遍阖宫上下,低位分的宫嫔一概来到宜人馆外跪送福嫔殡天。颐澜宫中得知消息的张文琴几乎怒不可遏,福嫔不仅没能保住身孕,竟连命也搭了进去,她章悠儿不是号称“铁腕肃骨、雷厉风行”吗?为什么会把一个内廷搞成这副景象?
茜宇与璋瑢本在闲话,乍闻此噩耗,一时都不敢相信,缘亦因担心主子的身体已将话说得极其婉转了,但茜宇依旧动了心思,她拉着璋瑢的手道:“难道这就是帝王的命吗?当年太上皇的陈妃,也是带着腹中骨肉悄然离世啊!”说着一并想起了已逝的古蕰蕴、梁绮盈和张容琴,不由得悲从中来,大滴泪水滚落出来。璋瑢见她如此自是好言相劝,心中却也微微颤动,原来这宫闱倾轧竟是如此平常到每一朝每一代都无法避免。只是她无意中看见,茜宇的另一只手正抚在小腹之上,难道?她抬眼去看缘亦,的确见其脸上的关切与往日很不相同。璋瑢兀地一颤,耳畔仿佛能听到那颗心破碎撕裂的之声,而脑海里亦是灵光一闪,却也计上心头。
乾熙帝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皇宫,此时章悠儿已忍着悲痛安排奴才们为王越施清洗了身体,穿上了寿衣,静静的放躺在床上。
那是怎样的一种悲痛,自己的女人带着未出世的孩子突然这样离开了人世,没有等到自己最后一面,没有听到自己最后的呼唤,就这么走了……
臻杰立在王越施的床前,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重新化了粉嫩的妆容,穿了漂亮的衣裙,好像只是在那里装睡要逗自己玩,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欢颜笑语、温柔活泼的越儿,她……真的死了么?
“悠儿……”臻杰知道自己是帝王,他不可以像平常男人那样扶着妻子的尸体痛哭流涕,所以他只是立在那里,装出一副冷漠的神色,微微开启嘴唇“越儿说什么了吗?”
章悠儿将那块被鲜血所染的丝帕递给丈夫,压着声音道:“福嫔说‘我想见皇上’,福嫔说‘告诉皇上越儿不能伺候他了’,福嫔说‘越儿对不起他,这个孩子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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