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按上条于左寸右关。得其病因。此条以服温纳不应。悟其病因。上条喜脉之不数。此条喜脉之数大。盖二人俱系新病。一虚一实。尚易辨耳。
又曰。南都许轮所孙女。吐血痰嗽。六月诊之。两尺如烂绵。两寸大而数。余谓金以火为仇。肺不浮涩。反得洪大。贼脉见矣。秋令可忧。八月初五复诊之。肺之洪者变为细数。
肾之软者变为疾劲。余曰。岁在戊午。少阴司天。两尺不应。今尺当不应而反大。寸当而反沉细。尺寸反者死。肺至悬绝。十二日死。计其期。当死于十六日。然能食者过期。况十六十七二日。皆金未遽绝也。十八日交寒露。又值火日。经曰。手太阴气绝。丙日笃。丁日死。言火日也。寅时乃气血注肺之时。不能注则绝。必死于十八日寅时矣。轮所以其能食未深信也。至十八。果未晓而终。
震按此真入理深谈。粗心者那得如是通盘打算。
侍御冯五玉令爱。发热咳嗽。已及半载。十月间。吐鲜血甚多。每日只食稀粥一盏。大肉消陷。大便溏泄。沉困着床。脉来七至。李曰。法在不救。人所共知。若能惟余是听。不为旁挠。可救十中之一。每帖用人参五钱。桂、附各一钱。、术三钱。归、芍二钱。陈皮一钱。日投三帖。约进七十剂。及壮水丸三斤。而后起于床。又三月而饮食如旧矣。
震按昔贤治虚劳。每以参、术、桂、附奏奇功。遂诋丹溪滋阴药不可用。深斥苦寒之非此亦矫枉过正。余亲见吐血能进人参者。日服二三钱。甚相安。不旋踵而血仍吐。益加参亦复吐。不半年死。又见以参汤送八味丸者。初若效。后则咽痛热甚。不得不停矣。上条乃必死之证。而用参五钱。桂、附各一钱。日进三帖。殊难信。然能日进三帖。至七十剂。
孙东宿治张子心弱冠病瘵。其证咳嗽。下午热从两足心起。渐至头面。夜半乃退。面色青。形羸气促。交睫即梦遗。奄奄一息。孙诊其脉。左寸短弱。右关略弦。余皆洪大。因许可治。病者曰。医皆谓火起九泉者死。大肉尽削者死。咳嗽加汗者死。脉不为汗衰者死。况当夏令。肺金将绝。先生独言可治。何也。孙曰。证虽危。色声脉三者尚有生意。两颧不赤心火未焚也。声音不哑。肺金未痿也。耳叶不焦。肾水未涸也。据面青者忧疑不决。左寸短者心神不足。关略弦者谋为不遂。必因志愿高而不称其心。谋为而不遂其欲。殆心病。非肾病也。经曰。色脉相得者生。故许可治。病者恍然曰。是矣。予因星士决上科必售。予仍落第。而同窗者中。故怏怏至此。今亦忘其病源矣。乃为定方。以人参、枣仁、龙骨为君。
丹参、石斛、贝母、麦冬、五味子为臣。山栀、香附为佐。二十帖而病起。丸方则人参、麦冬、五味、熟地、枸杞、龟板、茯苓。蜜丸。服三月而精神健。肌肉充矣。
震按此条辨证甚佳。所谓是心病非肾病者。亦缘脉洪大不细数耳。
东宿云。金良美年十八。患咳嗽吐红。下午潮热。梦遗。市医进四物汤加二冬、知、柏等。治半年。反加左胁胀疼。不时侧卧。声音渐哑。饮食辄恶心。肌肉大削。六脉俱数。医告技穷。因就予治。观其面色白。又隐隐有清气夹之。两足痿弱无力。予曰。此证气虚血热而肝脉甚弦。弦则木气太旺。脾土受亏。不能统血。始殆怒气所触。继为寒凉之剂所伤。
以致饮食恶心。肌肉瘦削。书云。脾胃一虚。肺气先绝。以肺金不足。则肝木愈无所制。浊痰瘀血凝于肺窍。故咳嗽声哑。滞于肝叶。故左胁不能贴席而卧。病势危矣。喜在青年。犹可措手。因急用人参二钱。鳖甲五钱。白术、白芍、陈皮、茯苓、通草、贝母各一钱。甘草丹皮各七分。桔梗五分。计三十帖而咳嗽潮热俱减。声音清。左胁可卧。后以大造丸调理全安矣。因嘱之曰。病愈虽可喜。而弦脉未退。切忌恼怒及劳心劳力之事。若劳怒相触。
血来必不能御也。此后精神日旺。肌体丰肥。六年无事。一日因结算劳心。加以大怒。则血如泉涌。顷刻盈盆。上唇黑肿。汗出淋漓。急请予诊。脉乱无伦。渠语近侍欲大解。予曰。
此死征也。阴阳乖离矣。即辞出。未离门而气绝。
震按此条治法亦浅近。而讲声喑难侧眠。颇有妙解。且愈已六年。因劳怒复发而死。可谓不善养生者之鉴戒。
周慎斋治一女。吐血发热。热甚而喘。用生脉散。热更甚。脉或大或小。或紧或数。或浮或涩。改变不常。知其脾阴虚而脉失信也。脉者血之府。脾统血。血枯故改变不常耳。用保元汤。加北味、山药、枸杞、白茯。人参重用至五钱。二帖效。二十帖愈。
震按脾阴虚而脉失信。亦为脉之不常寻一别解耳。所难者吐血发热且喘。服生脉散热更甚。几与张饮光之服八味而喘益急。贵宦之服参地固本丸而反加气急。病情相类矣。慎斋指为脾血枯故脉改变。乃不用补血而重用人参。其不因热之更甚致疑生脉之误。非识力兼到者僧慎柔云。丹徒王盛之。年三十余。六脉俱九至。外证则咳嗽面赤。懒言怕闹。时病已年半。从前苦寒之剂。不记数矣。此真气已虚而脉数也。经云。数则元气虚。数则脾气虚。
又云。数则有热而属虚。是皆不足之证。六脉中独脾肾二脉洪大。此金虚不能生肾水也。理宜补肺金。生肾水。水旺则制火。金旺则生水准木。木平则脾土盛。又生金矣。此正治也。
乃与约云。兹证服药十四五帖。或二十帖外。当有汗出。此阳气升而经络通矣。汗后即当倦八九日。或半月。此邪退而正虚也。或十日半月。元气渐复。精神开爽。自后服温补脾胃之剂。又当痰动血动。或发肿毒。或作泻。此数者听其自来。乃脏腑邪气欲出。发动流行之象也。倘不预言。恐变证多端。患者惊骇耳。因与以补脾生肺滋肾水之剂。五六帖数脉不减。
此真元虚而燥也。即以前剂去头煎。服二煎三煎。不十剂而脉数退去。此时虚火一退。中气便寒。以六君子加姜、桂。五六帖脾气运动。痰饮便行。归于腰胁。肝肾部分大痛。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益见肝肾虚矣。令外以盐熨。内服二陈加桃仁、延胡、苡仁。二帖。大肠见痰血而痛止。复用六君加白芍、五味而愈。倘不预明此理。变出腰胁痛时。便没主张矣。
震按慎柔所着五书。专治虚劳。其论有第二关第三关之说。其药有去头煎服二煎三煎之法。其辨阴阳寒热与人不同。而专主于温补。亦自成一家而已。观此案即可见其立异鸣高也〔附〕叶天士治一人。年二十岁。夏月咳嗽。时带血出。常发寒热。饮食减。身渐瘦。
口不渴。行动时或仆地。有日轻。有日重。牙宣龈肿。晨起则血胶浓于齿龈上。脉细带数。
群以弱证治。二地二冬等滋阴药。遍尝不效。叶用芦根、滑石、杏仁、苡仁、通草、钩藤、白豆蔻。嘱云服二十帖。全愈矣。若不满二十帖。后当疟也。其人服十帖。已霍然。即停药十月中。果发疟。仍服前药而疟愈。
震按此系伏暑似乎虚劳。故决以后当发疟。设遇慎斋慎柔不知作何治法。
〔附〕天翁治黄公子痨病案。曰。大凡精血内夺为虚。虚不能自复为损。
但须分晰自上自下。从阴从阳。起见为调理。是病始于饮酒劳心。营气先伤。心阳下溜。肾阴不主涵蓄。素多梦遗。上年夏月。先有泄泻。继发疟。虽暑湿热六淫相浸。然邪之所凑本气先虚。血附于络。络凡十五。络伤血溢。莫能堵御。皆是阳气动极无制。譬诸飓风波涛矣。阳和风熄。势必渐缓。但既去难追。所谓血脱益气。以无形能生有形也。必须静形体宁神志。令阴平阳秘。以收全功。用药亦本四时生气。间有客邪标恙。惟投轻剂一二即止冬春两季按法。入夏色脉颇安。然里真未复。长夏阳泄地升。深抱复发之忧。果以霉湿潮蒸。骤暖郁勃。遂令诸脉中之气皆泄。络中之血大沸。一损再损。脏真少藏。奇经八脉。乏气支持。冲任由前而升。咳逆烘热。跷维失护。督脉无权。炎日炽。脂液日消。急急固护大气以包举。渐引渐收。冀其根蒂之把握。次则调和中土。以安谷知味。百日安静。再为斟酌。其清凉治嗽。热燥刚补。一概屏弃。天暑。午后服生脉散。若便溏泄泻。则停之。每服一丹丸。遗证。必用桑螵蛸散。若饮食不和。用异功散加炒黑神曲、炒黑麦芽。四君子汤兼参苓白术散间服。
震按先生此论。真虚损病之上池水也。其方亦虚损病之返魂丹也。较夫专于滋阴专于补阳者。偏陂平正。奚啻霄壤。
喻嘉言治杨季登长女。病经闭年余。发热食少。肌削多汗。而成痨怯。医见汗多。误谓虚也。投以参、术转剧。喻诊时。见汗出如蒸笼气水。谓曰。此证可疗处。全在有汗。盖经血内闭。止有从皮毛间透出一路。以汗亦血也。设无汗而血不流。则皮毛干槁而死矣。宜用极苦之药。以敛其血入内。而下通于冲脉。则热退经行而汗自止。非补药所能效也。乃以龙荟丸日进三次。月余。忽觉经血略至。汗热稍轻。姑减前丸。只日进一次。又一月。经血大至。淋漓五日。而诸病全瘳。
震按此条见识最高。用药甚巧。然幸不咳嗽。想其饮食虽少。未必大减。故以苦寒取效但不知脉之数乎。大乎。有力乎。设脉象细数无力。兼见便溏食减。此方其可用乎。因思生平所见损怯证。大抵真阴亏损居多。如此案之可用大料苦寒。及李士材治何姓男。冯姓女可用大剂热补者殊少。即临证指南所载填阴者有大半。以参合阴药平补者亦相等。填阴而入血肉有情之品。如河车胶、阿胶、龟鹿胶、海参、淡菜等胶。猪羊脊髓。牛腿骨髓。及秋石、血余、乳粉、鹿鞭、鹿尾之类。皆竹破竹补法也。温柔。如苁蓉、枸杞、覆盆、麋鹿茸。凉润。如生地、二冬、沙参、丹皮、女贞、梨膏、枇杷叶膏。亦皆人所能用。参合妥协即可成方。然而得效者。恐亦矣。盖阳虚易治。阴竭难医。譬之盆花。泥干根槁。日以一匙之水浇之。岂能望活。惟灵雨。庶可复生。夫雨从何来。惟地气上而为云。斯天气降而为雨。地天交泰。所以生长万物。人身之地。脾胃是也。但得脾胃健旺。嗜食善化。则水谷之精华。上供于肺。可拟诸云。而肺以其精华下溉百脉。可拟诸雨。此虽老生常谈。实系养阴要旨。而欲使脾胃之健旺。固首推人参。却又非尽仗人参。此中之机缄。更一言难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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