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妇产科实习的第一天,看了七、八台无痛人流术。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惧怕鲜血,却恍然发现,自她们子宫内流出的殷红竟让我感觉如此无力和无奈。
至于那个他,短时间内见面数次,如果放在小言里就绝不是路人甲乙丙那么简单了,可惜这是生活。
原本就是陌生人,他是好是坏,真正意义上说,完全与我无关。不过是基于道德底线来评判。所以我愤怒,然后平静了。
赵琛曾如此形容:“你总是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因外界而情绪波动。”他说,这是对我的表扬,因为医生这个职业需要时刻保持冷静。
“或许也可以称之为‘麻木’。冷静和麻木有时候仅一线之隔。”我如是反驳。
赵琛大笑,用手指了指太阳穴,又移向心脏,很矫情地回答:“头脑冷静与内心麻木是有本质区别的。并非医生当久之后都会失去人情味,表情平淡不代表内心冷漠。”
可是,有多少人真正做到将这两者区别开?
我对自己没信心。
回寝室的路上,向来缺根筋的阿涵难得闷闷的:“早上见到那么多可爱的小孩子,下午却是血淋淋的人流,差别太大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还好下午来得都是成年人,要是来个未成年人,我估计你会更崩溃。”
她沉默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我不想实习了!”
“啊?”
“我原本对妇产科很有兴趣的。”她噘嘴,“特别是产科,接生多有成就感啊,但是……”她重重一声叹气。
我半天憋出一句话:“那也得习惯呀。”医院最不同寻常之处就在于不停上演生与死的交替。生的喜悦,死的毁灭,人性的善恶美丑,像潮水般汹涌扑面,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无休止地挑战着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阿涵看向我,表情认真:“我觉得小扬你比较适合当医生。”
哈?开玩笑吧?我嘴角抽搐。
“我们在一起实习半年了,我一直这么认为。刚开始是在内科,你胆子大,又比较善于和病人沟通,问病查体都可以一个人搞定,不像我,总是跟在老师后面。”
那似乎是因为当时我的带教老师手下只有我一个实习生,忙不过来,所以干脆放手让我做……
“后来在急诊,我很不适应通宵值班,你却一次不落地坚持下来。”
如果我不去值班,赵琛会把我灭了的……
“再现在……”
“好啦——”我赶紧打断她的举例说明,“医生不是胆子大、会沟通、能熬夜就可以当好的。我倒觉得阿涵你既有耐心又负责,对病人态度超好。”我只是,很快进入一种角色扮演,很快熟悉一种工作模式。机械且盲目。
不管习惯与否,不管有无兴趣,实习总在继续。
产科是产妇的天下。待产妇们膨隆的腹部里孕育着新的生命。从小小的受精卵开始,一点一滴发育、长大,过程神奇而精细,稍微不慎都可能导致畸形。已产妇们的病房里则多出鲜嫩的小生命。看上去那么弱小,小胳膊小腿儿。我于是不敢抱,怕不小心捏着碰着他们吹弹可破的皮肤。
文学里总是用“散发着母性的光芒”来修饰准妈妈们。但很抱歉,我始终看不出哪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的面容上散发出这等抽象的光芒,除了可能出现的水肿,就是闪闪油脂。
怀孕的女人不修边幅,基本上是真理。明星除外。
但这些女人都很伟大。怀孕生子,不管是顺产还是剖宫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的恐怖事件。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恐怕是爱的极致。
所以产科病房里作为陪护的准爸爸们和爸爸们总是被教育要细心耐心恒心爱心责任心。
我和阿涵分开管病人。如果是属于自己管辖的病人,从首次病程记录、入院记录、查房记录、病程记录,一直写到出院记录,其他任务如上剖宫产手术、换药、拆线,等等。工作模式并不复杂,甚至可以技巧地避开消耗脑细胞的技术活,代价是失去培养临床思维的机会。
有得有失,这个世界才能平衡。
另一个例子就是每天扮演低调好学生角色,虽然比较做作容易产生压抑情绪,但一不小心就赢得了张老师的好感。为此某人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子。
周五下午的医生办公室里一般人少很安静。空调开得很足。我在努力贴化验单,一边唧唧歪歪哼着歌。
“新来一个病人啊,注意一下。”某护士姐姐走进来,在贴墙的黑板上写明新病人的姓名、床号和经治医生。
我下意识抬头瞄去,然后正哼着的歌断在半截。
朱媛!?
入院诊断是早期流产,是同一个人无疑。距离无痛人流术的那日还不到一个星期,孩子到底保不住。
阿涵走进办公室,一脸思索状:“我好像看到前几天那个哭哭啼啼的病人了。今天下午有无痛人流术?”
“不用怀疑你的视力,不过她这次是来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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