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梆--梆梆!”
苏贵平腕上悬着锣铜,一声梆响一声锣随。他紧紧贴着身旁的老更夫,不时前后左右瞪着眼瞄四下的暗处。
周遭黑浓似沉墨,顶上叫云层敝了月色。各处仿若是深渊之下的巨口,大张着血腥气,直向他涌来。
那老更夫见他怂样,有心逗弄。神神秘秘的压着声,同他说唬人的听闻。
“还是两年前吧,也是巡到这处。先儿还好好的,拐过帽儿巷,里头传出一声声细利的响动,似那猫叫、春。老张头儿好奇,我拖拽不住,便随他去。不多时,你猜怎么着?”更夫转过身,拿浑浊的眼仁幽幽看来。
苏贵平吓得说都说不利索,下意识连连摇头。
“街尾是纸扎铺啊,人嫌晦气,便开在巷子深处。声儿就从里头发出来的。老张头过去瞄一眼儿,吓得裤子都尿湿了。磕磕巴巴的跑来同我说,里头有两个纸人在掏什么吃东西,血乎乎的抹了满脸。我心想他吓人,刚过去,顺着门缝儿望了一眼……”
“啊……啊……莫说了,莫说了。”
苏贵平捂着耳朵直跺脚,惹得老更夫哈哈大笑。几息,他抹了泪,语重心常的说:“干咱这一行,就不能有个怕字。你要学的,还多着呢。”瞥了眼,又道:“原先老张头退了,想让他儿子来顶上。哪成想,叫你截了胡。时也,命也。”
苏贵平小小年纪,到底没不如老更夫油滑,只肖两句不尽不实的话,就能让他叫苦连天。嘴里嗫嗫嚅嚅,将快吐出的刻薄话咽了回去,到底怕那老更夫,再讲出什么鬼东西来吓他。
“梆--梆梆!”
“前面就是碧水街,咱巡完那处,回去喝口热乎的歇整歇整再出来。”
老更夫搓着手哈气,拍了拍苏贵平蔫耷的后背,“小伙子精神气些,这才头一日,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苏贵平苦着脸应,“是。”他是真个怕,又不敢同武怀安报怨,比起夜里头看见那些不干净的,总好过对上那张冷淡薄情的脸。
顶上月光,终于冲破云层露了头,清清浅浅的落在屋檐上。黑暗中,一丛暗影滑过,苏贵平陡地一蹦三丈高,扔了铜锣躲去更夫身后,哆哆嗦嗦的说:“鬼……有鬼。”
老更夫叫他扯得东倒西歪,险些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搡了他一把,指着前头,“倒是睁开眼睛好好瞧瞧,鬼能有影子?”
苏贵平捂着眼,哪里看得切实。
“大半夜鬼鬼祟祟,指定没好事。”更夫朝发出动静的地方走去,猛一阵黑烟蹿出,夹杂着烧焦的糊味,“坏了,你在这看着,我去通知潜火队来救火。”
黑烟下头藏着燎人的火,冲天的亮,将檐下的牌匾照得一清二楚。苏贵平心下一惊,倏地拔腿就跑。
他没甚能耐,就跑得快,眼前火势渐旺,他抬脚朝东街巷子里蹿,后头的老更夫疑心他惊慌之下要逃,连忙喊都来不及。
急得他直跺脚,“跑错了,得去衙里报信儿呢。”他老胳膊老腿,哪里有半大的小子有精力,一下便蹿没了影。
来镇子做更夫时,苏贵平叫武怀安领着去过武家两回。吃吃饭,听听训,倒比在家里老实不少。
左不过两口吃的,赵氏待他也和气,不光送了衣裳,还给了一小块银锞子当见面礼。
虽说一个爹娘教养出来的,苏贵平就是苏春娘有眼力劲儿。走过一回的路,不说闭着眼,起码眼下月光清亮,尚能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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