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学文面色很平静,这是预料中的最坏情况,现在,只不过真发生了而已。他转过头去看高原和丁晓婷,两人神色尴尬,一个把头扭在一边,一个低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韦学文举起双手“身上没带武器”。
回北京的飞机上左右都是郭铮的人,紧紧贴着韦学文。飞了半小时,他突然发现前舱有个中年人连着转过头来看了他几眼。过了会儿,这人起身上卫生间。韦学文也马上起身告诉看管他的人要撒尿。
在卫生间通道上和空姐的推车堵在一起,停了几秒钟。就这么几秒,那人假装低头帮空姐捡东西,轻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曾部长让你说老实话”。韦学文不露声色,微微点了下头,侧身走了过去。
“曾部长”就是曾仲英,韦学文的老领导,三年前已经退休。这个带话的人应该是她派来的。现在韦学文可以得出三点结论:1。有人要办自己,至于原因嘛,多半因为他是“曾系”的台柱子,曾仲英三年前被停职,挂了个副部的级别退二线,有人就说157要走背运了。 2。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算太坏,因为曾仲英已经知道这事,而且怎么应对都准备好了,就是让自己老实说,有啥说啥。 3。 在境外五年,终于可以回来了,不过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有点黑色幽默,很无奈。
曾仲英的父亲是红岩烈士之一,母亲在镇反运动中因为被国民党潜伏特务诬陷为出卖其丈夫的叛徒,遭错误枪毙,后来*。曾仲英从小被原重庆市某常委(也是其父原在川东特委的战友)收养。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养父因为反对当时的四川省主要领导将大量粮食外运而被打成重庆反党集团成员之一,受尽*。到*一开始,这个家庭几乎已经支离破碎。为了保住一点火种,养父让秘书偷偷带了封信给还在上高中的曾仲英,让她揣着信一个人连夜上北京,找解放战争时期曾经直接领导过川东地下党斗争的一位老领导,托付其两件事:1。希望能进言给当时川籍的几位领导人,做最后的努力 2。如果不行,就把曾仲英留在北京妥善照顾,给自己和仲英的生父留下唯一的火种。
该老领导并非川籍,而且工作经历大多在隐蔽战线,职位虽高,但和官场瓜葛却不多。他通过一些人侧面了解了下几位川籍领导人的立场,权衡再三后无奈决定:只能办第二件事。
几个月后,养父母在四川涪陵含冤去世。
曾仲英从此就留在了北京,住在老领导家里,在家附近的北大附中继续读中学。同学都是红卫兵,她从来不参加,理由很充分:老领导的这个系统和军队一样,是少数几个至少在形式上可以不受冲击的地方,她是这个系统家属院的孩子,同学“干革命”她就背书包回家。后来也没下乡,因为老领导给她想办法混过去了。
副统帅摔死在蒙古后,政治气氛有了点变化。曾仲英已经20岁出头,老领导问她有什么打算,她想了很久才说“我不想去部队,如果有可能。。。。。。我想干这行”。老领导说“这行并不适合女孩儿,这行很危险”,曾仲英点点头“是很危险,但我不怕。我见过太多生死,生父和养父都曾经是地下党,我干这行再合适不过”。
当时的组织里面女同志很少(有*的原因)。老领导考虑到仲英和自己的关系,怕影响不好,也担心她没有什么基层工作经验难以在机关里呆的踏实,就找人把她安排在北京一个区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锻炼。干了几年后,*结束,马上以组织的名义把她调到外事口的一个部委,在法国和日本驻外了好几年。这段时期曾仲英和一个单位领导介绍的同事老林在日本结了婚,生了孩子。老林并不知道曾仲英在这个部委的驻外单位仅仅是掩护身份(曾只告诉他是红岩烈士后代,没有说老领导的关系和自己最终是要回原组织的);曾仲英也不知道老林是他大伯父……一个著名的开国上将的继儿子(*刚结束的那段时期,很多受过严重*的家庭都会对外人封锁自己的亲属关系,老林只说了自己老家在青岛农村,父母早逝,北外毕业后进外事口工作)。要是当时他们互相都露了底的话,以那时的情况看,根本不可能结婚。
三中全会后老干部开始*,老林家逐渐起来了。但大伯父没多久就去世,家里只剩下婶娘。81年老林调回国,开始在部委混机关。他是一个没有什么抱负的人,*中又亲眼目睹大伯父被红卫兵打到骨折,所以人到中年后完全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了,就打算在部委里混着,平时就和一帮老干部的子弟吃吃喝喝,乐得过不操心的太平日子。
曾仲英也和老林一起回了国。这时老领导已经去世,组织把她要了回去,放到颐和园的学校去学习了一阵。一年以后,因为她是刑警出身,又有驻外经验,组织上开始让她独立执行一些任务。这段时间曾仲英频繁的出国,因为80年代中国社会在经历巨变,很多平时不为人知的隐蔽战线都面临着很多改变。曾仲英是这段历史的亲历者,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东西的创造者。不过真正让她在组织里声名鹊起的,就是80年代后期那次跨国锄奸。
80年代中期某重要人物叛逃美国。因为其工作秘级很高,所以叛逃后给整个隐蔽战线造成了巨大损失,甚至可以说是建国后最严重的一次失败。必须要将其消灭,否则造成的影响后患无穷。
那次任务完成的相当好,无任何人员伤亡,无美国本地情报员暴露,干净利落。只是很多人都没想到,带队的竟然是位女同志:刚满40岁的曾仲英。
第二节
因为这次的特殊表现,90年代初组织决定成立专门的对外秘密行动机构时,曾仲英毫无悬念的成了组织者和创建者。这个内部代号叫157的单位隐藏在北京西边一个没有门牌号的偏僻角落,前后左右都是部队大院和军工研究所。一堆堆的平房和灰色矮楼包围着这个毫不起眼的院子,外边看起来像是家国营招待所。
所以他们对外的称呼就叫某某招待所。某某是旁边一个部队单位的番号。
韦学文和刘健、马俊波是第一批被曾仲英选来的。刘健当时是警官大学刚本科毕业一年的年轻老师,马俊波是解放军某部的一个少尉,业务尖子。韦学文年龄比他们都小,当时才刚满19岁,还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
这三个人后来都成了157的骨干。被人起了个“三剑客”的外号。
三人里面,韦学文和刘健的关系最好。这两人的性格完全是反的,韦学文不太喜欢说话,刘健因为是大学教师,所以当时特别喜欢说教,随便什么东西都能给你讲一堆道理出来。
马俊波和韦学文的关系也不错。但刘健不是很喜欢马俊波,他认为马俊波太骄傲。“太骄傲的人总有一天会出事”。韦学文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骄傲并不是啥坏事。
他们见面的第一天,马俊波就“骄傲”了一下。
韦学文至今都记得90年代初那个大雪纷飞的北京冬天夜晚,20多个人笔直的列队站在157的会议室里,曾仲英在他们面前不露声色的说“干上这行,这100多斤就给了党,给了国家,不再有任何东西属于你们个人”。语调很慢,声音也很轻,但里面透露出来的威严和肃穆让这些年轻人表情非常凝重。大家都在心下忐忑时,站韦学文右边的马俊波突然大声喊“绝不辜负领导期望!坚决完成领导指示!”
大家愣了好一阵。韦学文实在忍不住想笑,站他左边的刘健使劲了掐了他一下。
曾仲英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笑“小马,这里不是部队。放松一点,啊,不要太紧张”。
到了2005年,韦学文和刘健马俊波已经是157的三个重要骨干。曾仲英在这一年的9月份被提成副部级,过了一周又突然宣布退二线。当时韦学文在迪拜,并不清楚家里发生的很多事情,等他年底在香港见到郭铮时才知道157发生了巨大变动。
曾仲英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