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首级为凭。”他吐着字,语气竟是比刚才还要冷绝几分,一字一顿,见得坚决。“愿臣服陛下。”
“的确是,知实务者。“玄云冷冷地笑着开口,转眼去看着满城怨愤的眼光,”却不知道你们又是做何感想。是愿意臣服,还是愿意灰飞烟灭,就此作土?“
依然是一片沉默,听得辉夜在这片沉默中开口,“魔国子民,自然同是陛下子民。还请陛下垂怜。”
四野是一片寂寞,风从两边打着旋,席卷而过。
终于有一骑从远处驰来,也是一付骑兵打扮,到得近处翻下鞍来,向城头上少年一鞠躬:“王!”声音是同样的坚决冷淡。
诺林么?少年静静听着。
四野间一窒,随后有零零落落的声音应和而起,渐渐响成一片。
“王!”
夹杂着隐隐的哭泣,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子。凄厉而不甘,如同恶梦将会萦绕多年。
是么?王?他终究是这样子成为了王?听得到心里的笑,冷冷地剐过。
“呵呵!”赤王喜形于色,看着亲手弑父,怀抱父亲首级仍然神情如水,静静跪在城头的少年,掩不住的飞扬跋扈“好,好。玄云,你一直把这些魔族困而不杀,原来竟是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果然是十分精彩,妙极呀!”
“陛下,可还满意?”玄云淡然答道,目光却一直盯在面前的少年身上,眉目间的笑意,竟是那般的怨毒欢畅。
“好、好,很好!”赤王抑面大笑,一想到今后整个魔国财富无尽,全为已有,如何不乐?
狂笑之中突然一挥手,下令道:“点火!”
“不可!”玄云却猛然一惊,隐隐震怒。竟与地上几近脱力的少年同时呼道。军士愕然,却不知玄云为何如此。
然而还是有几支火把在呼声之前向着柴草坠落。
辉夜在大急之下挣起,然而已是抢救不及,只看着几支火把迎风吞吐着火焰,悄然无声。
突一扬手,一袭寒冰飞溅而来,向着几个火球急追,然而不等到得面前,就如烟花般转瞬消散——情急之下,居然忘了魔力是不能够在人族之前使用的,
眼睁睁地看着火球流星般坠落,才觉得落在绝望的波涛中,伸手可及处竟是没有任何一件把握得住的事物。一时间竟连魔力反噬的焚心痛苦也没了感觉。
火把落在烧过油的柴堆上,欢快地腾起轻灵的火焰,灵蛇一般地四处游走,妖异的淡淡绯红色,映在碧色的眼眸里,这场焚尽生命的灾劫,似春日里勃发的红花绿草,同样的美丽。
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吗?
一切——就到这里了吗?只能到这里了吗?如果神灵都已无能为力,就让时间结束在这里,不要过去,也永远不要醒来。
透过薄薄的水雾看去,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凝固的火焰!残酷的美丽!定格在视线里。
然而,火苗真的在一瞬间凝固,紧接着迅速地消退,一如来时的迅捷。像一朵怒放的红花,在转瞬之间萎去。火苗退回到柴堆上,然后是那一支燃着的火把,再次从柴堆上向上腾起,顺风而上,之后是烟花般的冰雾,散而又聚,再次飞溅而去。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最终,火把悄然无声地回到目瞪口呆的士兵手里。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悄地逆转。一如命运的转轮。
满场人只觉得自己身边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光的屏障,时间停顿着,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沉浸在寂寞的永恒里。无法思考,无法摆脱,一点一点的迷失着自己。
虚空中有个清泠泠的声音缓缓传来:“以镜山、弱水为界——约束你们的子民!”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刚一入耳时,还是如山泉般清澈如水,直透心头,让人不由自主地顺从着,然而紧跟着的渐渐回响,不断地推波助澜,最终如怒涛般地层层叠叠荡漾开去,连整个夕阳、天空与大地,都如同水波般地微微动荡起来。在清澈中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与慈和,令人不由自主地几乎想要跪倒下去,乞求宽恕。
不受任何阻碍的声音强行传入人心中,又从心中透体而过,传遍九洲大地,经久不息。
那是——百年前曾经响徹过九洲的声音——神怒!在百年之后再一次地响起!
然后,
世界——有了光!
所有人一时间被透澈人心的神语所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到最初!
在满场的慌乱中,没人注意到,刚刚冷静淡定的少年,无声地跌坐下去,默默地抱紧了怀中已经冷去的父亲的首级,肩上的血流下来,将人头慢慢浸透、染红。温热的血与冰凉的血一点点地交融,纵横交错地恣意流淌着。
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固执的弟弟,活泼温柔的妹妹,如同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将永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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