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久久未说话,程彦只以为问到了他的伤心处,他才会如此,心中不免有些自责。
她与李斯年相处多年,李斯年看似温润,实则颇为偏激,这种性格,不是温室中长大的人会有的。
更何况,在提起凌虚子的时候,李斯年从未将凌虚子称做师父,甚至话音里的敬畏之心也不多,说起凌虚子,他语气淡淡,像是在谈起一个陌生人一般。
丝毫没有凌虚子保住他性命、让他得以存活这个世界的感激。
程彦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凌虚子若是待李斯年极好,李斯年怎会善于用毒、精于配药?
他如今的手段毒辣与偏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凌虚子养蛊一般养成的。
程彦有些后悔,不该问李斯年这样的话题,便道:“你若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左右也不是甚么重要的事情。”
若李斯年真的将宁王假扮的凌虚子杀了,那她便从罗生暗卫中挑选一个,继续假扮凌虚子也就是了。
反正凌虚子没有要事不出关,世人极少能接触到凌虚子,只要暗卫仍按照凌虚子往日的行事作风来扮,想来世人也觉察不到凌虚子的芯子换了人。
程彦这般想着,又安慰李斯年道:“凌虚子的事情虽然不大重要,但你若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便与我说一说。”
“咱俩是要成亲的人了,无论有什么艰险磨难,我总会与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承担的。”
程彦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一只羽毛轻轻拂过李斯年的心口。
在她温柔抚弄下,他的心变得极软极软。
李斯年伸手把程彦揽在怀里,抬头看着被乌云遮去的皎皎月色,道:“没有甚么不可说的,都是一些往事罢了。”
“你若想听,我便说与你听。”
她曾闯入过他晦暗无光的年岁中,他的过去,她有权利知晓,他更愿意让她知晓。
就像她说的那般,他们是快要成亲的人,无论未来还是过去,他们都要一起承担,一起走过。
程彦看李斯年面平无波,心中却越发心疼,忍不住亲了亲李斯年脸颊,道:“你说吧,我都听着。”
李斯年抚了抚程彦的发,平静开了口道:“我虽然被凌虚子救下,养在三清殿,但凌虚子并未收我为徒。”
“我不是道士,更不是宫人。”
是一个不被世人所容,更不被三清殿所容的存在。
自他记事起,道士道童们便不理他,宫人们又喜欢欺负他,若是遇到有特殊癖好的贵人,他过分好看的那张脸,会让他的处境更为难堪。
某一日,他在外受了白眼与调戏,哭着去找凌虚子。
凌虚子是这个世界上除却母亲外,唯一一个愿意与他说话的人,哪怕凌虚子不让他唤他师父,在他心中,凌虚子也是如师如父的。
他找凌虚子,倒不是让凌虚子替他出头,而是想让凌虚子宽慰他两句,告诉他这个世界依旧是美好的,眼前的这些磨难,熬过去了,便不会再有了。
就像母亲曾经说过的那般,让他再坚持一段时日,他们很快便能解脱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母亲便带他回梁州。
母亲说梁州是他的故乡,那里很美,有山有水,更有对他笑脸相迎的百姓与亲人。
他很期待那种日子。
在他心中,母亲与凌虚子的性格虽然完全不同,一个温柔如春风,一个冷冽如寒风,可他依旧将凌虚子视为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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